宋妍微笑着,那表情较之以往端庄了许多。
墨九瞧着这样的她,心里不免暗叹。说到底,宋妍在潜移默化中受到的女性教育还是诚王妃带来的。刁蛮的小郡主一旦离了家,入了世,慢慢也就寻了她娘的模版在构建自己的生活。
想罢,她又是一笑:“你说你,以往要这么嘴甜,咱俩哪儿会打架啊?”
“我们有打架吗?”宋妍不解地反问。
“有啊!驿站,你那时候多凶悍啊!?还有那个什么嬷嬷,啧,就一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模样儿。想想我都恨得牙根子痒痒,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呢。”
过往的一切,让宋妍脸上恢复了些笑意。
“那时我不晓事,墨九你莫要再往心里去了。”
“傻吧你?我若和你计较,你今日哪能做我的座上宾?哼!”
“是是是,九爷,你最宽宏大量了。”
“看你今儿这么卖力表扬我,不如我唱首歌儿给你听?”墨九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唇,突然一个人偷偷乐了起来,不待宋妍回答,紧跟着就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这样的曲调在宋妍听来是陌生的,也是奇怪的。
听了半晌儿,她狐疑地问:“这曲子有什么来头么?”
“有啊,我家乡的歌。”
“家乡?”宋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为何你要唱给我听?”
“因为……”墨九拖曳着嗓子,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发笑,“因为兴隆山又要添一只虫儿了啊?你想啊,彭欣生了一只没有爹的小虫儿,我这孩儿出生了,想来他爹也不在的,又是一只。如今你这再来一只,那可不就是虫儿飞,虫儿飞,虫儿满天飞了吗?哈哈!”
这么揪心的事,亏她说得这么欢快。
宋妍摇了摇头,目光有些热烫。
这些日子,她一直生活在后珒宫中,少于接触外人,直到现在仍然不知萧乾尚在人世的消息,看墨九笑得欢,心里的酸楚却一波一波地袭来,刺激得胃酸泛滥,忍不住捂住嘴就开始发呕。
“哎呀,这反应还挺大,会不会是个小子?”
墨九赶紧唤玫儿进来拿痰盂侍候,看宋妍孕吐反应厉害,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小妍,要不我让孩儿他爹来瞅瞅你?有他在身边,你会不会就舒服一点了?”
这些日子她怀着身子在兴隆山,太理解那种感受了。
可宋妍呕得都喘不过气来了,闻言还拼命地摆手拒绝。
“不,不要叫他——”
玫儿正拿痰盂进来,闻言嘟了嘟嘴唇,对墨九道:“姑娘不找三爷,三爷却要找姑娘呢。”
“找我?”墨九抬头,哦了一声,本来极正常的事,却见宋妍肩膀突地一僵,突然想到宋妍以为完颜修对自己有情的事,怕她在意,冷冷哼一声,不高兴地对玫儿道:“那就让他等着呗。谁要见我就见,那还了得?”
玫儿双手扶住宋妍,轻轻拍她的后背,回墨九道:“三爷说有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他的急事都在阿勒锦呢。”墨九盯着宋妍发白的脸,冲玫儿挤了挤眼睛,“你让人好好招待他,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要玩什么,都尽量的满足。”
“可三爷说,一定要见姑娘……”
玫儿不明白个中的关键,还在为完颜修做说客。墨九一听,顿时拉下了脸。
“去!告诉他,有事晚些时候再说,没看妍姑娘不舒服吗?我这会正忙着呢。”
“哦。”玫儿知晓她的脾气,得了命令也不敢再多话,应着就下去复命了。
……
完颜修负着手,在外间的庭院内走来走去,一身普通的青水色衫子,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寻常穿着竟也贵气逼人,面色俊美得让玫儿目眩了一瞬,方才迈过门槛。
“三爷!”
看她出来,完颜修停下脚步,侧眸往她背后看了看,神色有些着恼。
“墨九她人呢?怎么没来?”
玫儿不敢把墨九的原话据实相告,低垂着头,绞着手指道:“我们家姑娘说了,这会忙着,三爷有事得晚点再说。”
“哼!小娘们儿长本事了。当初求老子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横啊?”完颜修气咻咻地往里望了一声,突地咬牙,“小心眼的东西,不就气恨我先前扮客商捉弄了她吗?可那是我诚心的吗?我若非不便,又怎会扮成那样惹一身晦气!?”
玫儿听他骂人,头皮都在发麻。
可除了垂手乖乖站着听,她什么也做不了。
“算了!老子不和妇人计较!”
对着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完颜修也没处发火。冷冷一哼,他甩袖子就走人。可步子还没有迈出庭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盯住站在原地的玫儿,不太自在地挑了一下眉头。
“小丫头,那个……那个女人,她怎样了?”
那个女人,哪个女人?
玫儿愕然半晌儿,方才明白他指的人是宋妍。
轻轻一笑,玫儿眉眼弯弯地看他,“没什么大事,就是吐得厉害。三爷若是关心,玫儿倒可以再进去传个话,看妍姑娘肯不肯出来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