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明白了,昨天为什么他会态度突然大转。这个理由竟让她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起码,是有理由的。
高阿姨也看见了爸爸,向他招手。
爸爸担心她被旋转门挤到,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不去了。”她突然从爸爸臂弯里抽回手,转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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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提前一周开学,报到第一天先大扫除。除了打扫自己的地盘,还要清理上届高三留下来的空教室,准备迎接新一届的高一新生。
高三(8)班的牌子撤了下来,换上崭新的高一(8)班新标牌。
唐楚拎着拖把和水桶走上四楼,看到曼曼坐在楼梯上抹眼泪。
“怎么啦?”
曼曼捂着脸抽噎,哭得很伤心:“讨厌……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样……”
两个男生在走廊上嬉笑打闹,手里不知举着什么纸张,矮个的去高个手里抢,高个举高了摇头晃脑大声朗诵:“伶仃鸟~闲来试声知音少~知音少~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写这种文绉绉的古诗表白,谁看得懂啊!”
“你个没文化的,这是词!意思说白了就是我好孤单寂寞冷~谁写的谁写的?”
“你肯定猜不到——是六班那个肥婆!”
“就她那样儿还写诗词玩婉约,当自己李清照呢?李球照还差不多!哈哈哈哈……”
“再来看这个:那场大雨,于你,或许只是早已遗落的记忆碎片;于我,却是有生之年最难忘的一天~还押韵的诶!”
“这个没刚才的写得好,还有语病吧?大雨怎么能是一天?”
“这帮花痴女生太好笑了,今天干活就指着这个开心了!再去翻翻,还有没有其他的?”
两人蹿进8班教室去翻找。
唐楚明白了,他们在拿女生们写的表白情书取笑,曼曼也在其列。
那两个男生固然可恶,但是更可恶的,难道不是把这些珍贵的心意留在课桌里、任由它们被不知何人发现、取笑践踏的人?
幸好她没有写信,否则现在羞恼伤心坐在楼梯上哭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她送他的礼物……他看到了吗?带走了吗?
矮个男生伸手去桌兜里掏东西,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惨叫一声:“什么东西?”
高个男生大笑:“不会是野猫爬到课桌里拉的屎吧,你中奖了!”
矮个男生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冲出教室去找水池洗手。
唐楚走到那张熟悉的课桌前,蹲下去一件一件把桌兜里东西拿出来。
先摸到的是剩余的信封卡片,红绿粉黄蓝紫,各种承载着少女心中梦幻爱情的颜色,有的边角被染污了,有的粘在一起撕不开,封口完好。
也有精心包装的小礼物,丝带仍系得齐整,装饰的花朵星星却压扁了,同样没有拆开过。
在课桌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硬纸盒,没有盖子。
因为是敞开的,所以她和那个男生一样,摸了一手黏糊糊的不明物。
教室里光线昏暗,她把手缩回来,只看到掌心里黑乎乎的粘了一片。她熟悉这种手感,给那些做失败的手工巧克力整形时,她也经常弄得满手都是。
凑到鼻子前闻一闻,果然是巧克力的甜香,混着奶油、椰丝、果仁的香气。
她怀着满腔的期盼和心愿,练了一个多月做出来的手工巧克力,在这样高温的天气里放了二十多天,彻底化成了一滩黏答答的糊糊,从纸盒缝隙里渗出去,流得满桌兜都是。
黑糊中央粘着一张心形卡片,上方的孔豁边了,金线不知所踪。卡片被巧克力中的油分浸透,字迹化开,已经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她捧着那只狼藉的纸盒,坐在了桌旁的水泥地上。
高二年级里传言,四班的唐楚家里条件不错,是个娇小姐、公主病、玻璃心。开学第一天老师让她留下打扫卫生,不过是手上沾了点融化的巧克力,居然坐地上歇斯底里地哭了半个小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摸了野猫埋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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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过几段无果的单相思,付出没有回报、甚至所爱非人,都没什么要紧,人生那么长,时间会把一切抹平。
她会渐渐淡忘他,青春这一页就此翻过去,从此江湖不见,很多年后回忆起来,记忆模糊了不愉快的部分,想起那个穿白衬衫、笑容温暖的英俊少年,或许还会觉得青春岁月挺美好的。
绝不是和他成为一家人,一辈子纠缠在一起,无法忽略视而不见。
也许这就是她始终无法忘却的原因。
唐楚并不觉得自己的初恋有多刻骨铭心,然而事实就是,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默默把他藏在心里这么多年。
她羞于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在熄灯后女孩们的私密心事卧谈中这样称呼他。
小拖拉,小拖拉,小拖拉。
将他的名字拆开,玩一个文字游戏,绕上两绕,明码经过加密运算,成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私人密钥。
就像她乐此不疲地为了赠品芝麻糖糕去买柠檬汽水,其实并不是因为喜欢喝汽水,也不是喜欢吃芝麻糖糕。糖糕,唐高,小小的一块握在手里,仿佛握住了两个人无形而隐秘的牵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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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楚十六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孩。
他比她大三岁、高两级,是高三毕业班的学长。
他的名字叫高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