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灿的母亲王修仪是会稽王氏嫡系女儿,她自然知道会稽王氏的情况。会稽王氏素来隐居会稽山阴,她父皇在位时朝中嫡系只有谢灿外祖父一人,皇室南逃之前,外祖父毅然辞官回到祖居山阴,不肯出仕齐国。
王秀的眼中顿时蓄满泪水:“姑娘,不是我父亲愿意投降!七王爷的军队来势汹汹,只花了一日便从广陵渡江,半日便破了京口,我父亲镇守丹徒主城,封城两日,可是刚开春,粮草不济,周遭江防各镇皆陷落,根本无处求援,若不开城出降,丹徒城中的百姓就都要饿死了!”她想起当日父亲将她献给苻铮,她也是千万个不愿,现在有能如何,只能在苻铮手里得过且过,委曲求全。
前两日听说一个越国姑娘竟然够胆刺杀苻铮,这才动了心思前来结识,没想到还未说上两句,就被她劈头盖脸一顿辱骂。
谢灿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追究。
王秀见她气度不凡,又知道她的来历,更加确信了她是会稽王氏主家的姑娘,又将脸凑近了些,几乎要从两个柱子中间挤进来,她柔声说道:“你是王家的姑娘么?”
谢灿冷冷看向她:“王家姑娘?我姓谢!”
王秀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看着谢灿端坐在那里,膝盖一软,就要跪伏下来:“你是……你是……殿下!”
谢灿结结实实受了她一个大礼,才缓缓道:“是。”
王秀顿时热泪盈眶,哭道:“殿下!苻铮、苻铮她究竟对您做了什么!”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有胆量刺苻铮那一刀。
谢灿见她哭泣,又直呼苻铮名讳,面上有些松动,语气却还是强硬地问她:“你觉得呢?”
王秀抬起头来,捏紧了拳头,道:“殿下您不是殉国了么……”
谢灿冷冷道:“苻铮自作主张,意图霸占我,你觉得他对我做了什么?”
王秀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浑身不住颤抖起来,泪水更是成串往下落:“臣女,臣女……”
她的自称都变了。
谢灿终于垂下了眸子:“反正如今我被他关在此处,也不枉我刺他一刀,只恨当时没能刺在他喉咙上,若我一日能出去,定让他死无全尸!”
王秀听到她淡淡说着“死无全尸”这样恶毒的话,心中却是一阵坦然,前越皇室早就逃到了晋安,唯一有些骨气的后主谢昀和长公主谢灿殉了国,她原本以为复国无望了。可是如今长公主好端端坐在她的面前,虽然身陷囹圄,却依然盘算着刺杀苻铮。她突然觉得复国有望。
她跪伏在囚室之外,颤着声音说:“殿下若是信得过臣女,臣女愿意协助殿下脱困。”
她眼神晶亮,燃着熊熊的火光。
谢灿早就准备在这里度过一生,她知道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没法撼动苻铮一丝一毫,能够刺伤他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突然多了一个助力。
“阿姐。”她突然用越语唤了一声。王秀是会稽王氏旁支所出,辈分上算得上是她的表姐。
王秀陡然听到这个称呼,一愣,抬起头来,却看见谢灿的容色已经变得舒缓了些许。她期期艾艾开口:“殿下……?”
谢灿摇了摇头:“苻铮已经把谢灿的荣耀毁了,我若是苟且偷生,实在是不敢背负谢灿这个名字。”她的唇边带着一丝苦笑。
王秀明了。她抬起头来定定地说:“不,殿下,您依然是臣女心中的长公主。”
门外传来狱卒的催促,王秀在囚室逗留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谢灿眼神示意她起来,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药碗,理了理裙子,看着狱卒开了囚室的门催她出去,她又将脸贴在了囚室的木柱子上,小声说:“殿下等着臣女的消息。”
谢灿点点头,垂了眼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火光。
苻铮,若我出去,定然叫你死无全尸。
然而又过了两日,王秀的消息未到,却传来了苻铮被封会稽王,统领会稽郡的消息。越宫正式成为苻铮的会稽王府。
谢灿对这事早已有了预料。当年苻铮辅佐他的兄长登上齐国皇位之后,他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七王爷,可是迟迟没有封地,她就知道苻铮觊觎江南这片沃土。如今他帮助齐君吞下越国版图,这越国最富庶的会稽一郡,自然是归他辖领。
而自苻铮破钱唐城那一日,他就已经修书历城,敦促远在历城的一众妻妾上路,如今封王的旨意抵达钱唐,他的姬妾也该到了。
苻铮正妃乃是前越大公主谢灼,是谢灿的长姐。谢灼是前越卫皇后所出,正统的嫡长女,而谢灿的母亲却是个朝中没什么势力的修仪,两人云泥之别。谢灼原先在越宫中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谢灿,后来苻铮求娶公主,卫皇后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远嫁,自作主张将谢灿配给了苻铮。可是谢灼对苻铮一见钟情,竟然给谢灿下毒,又在出嫁前一日将她推入明渠,四月水凉,谢灿因此缠绵病榻半载。而谢灼则在出嫁当日披上早就偷偷缝制的嫁衣,代替谢灿嫁到了齐国。
这两姐妹之间,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亲情了。
如今谢灼是风光的会稽王正妃,而谢灿则是被困地牢的阶下囚,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明显。
听到谢灼抵达钱唐的消息时,谢灿就已经准备好见见这个长姐了。
谢灼到达越宫,发现苻铮受伤,第一件事果然就是冲到地牢来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伤了她夫君的贱人!
可是刚一步入囚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