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萧量简的这句话没被千里之外的唐虞舜听到,否则一定跳起来狠狠抽他两耳光:世间最艰险的分明就是道路崎岖好么?尤其还是在高车草原上行走!
在进入草原之初,唐虞舜还是非常兴奋的,看着满眼的野花野草,不时策马狂奔一阵子,颇有刚拿到驾照的新手驾着越野车在飞机场上撒欢的快感。等一两个时辰过后新鲜感散去,再看见眼前一片无边无垠的绿色,只会觉得一阵阵的倦怠。
而且随着越走越深,道路的痕迹也越来越浅,直至在野草中消失无踪。此时虽值小冰河期,但保持原生态的高车草原绝非后世植被退化严重的蒙古草原可比,尤其眼下正是万物疯长的初夏,无芒雀麦、短芒大麦草、草地早熟禾等牧草足足有一两米深,当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如果风不吹呢?人骑着飞骥走在里面,只能露出半截身子和一个马头。
而且这时再也不能随便纵马飞奔,因为你根本看不清前方碧草掩映下的地面究竟是块坚硬的石头还是个松软的泥潭,稍不小心就会折了飞骥。各种牧草的叶片也像一根根锋利锯条,在经过的时候可以轻易划破裸露出来的皮肤。坐在飞骥上左右顾视,四周看不见半点人迹,只能听到被惊起的雉鸡扑棱棱飞远,又或者野狼在远处发出凄厉的哀嚎,除此之外一片死寂,让习惯了热闹的唐虞舜心中阵阵发憷。
就这样在高车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两天,唐虞舜再也按捺不住,一边用折下的草穗扇开铺天盖地扑过来的蚊蚋,一边烦躁地问经量力道:“辅之先生,咱们现在应该朝哪儿走?”
“善人,老衲再说一遍,请叫我难波大师!”自从进入草原之后,经量力便披上了唐虞舜在柳林镇买来的那块黄褐色布匹,摇身一变成为了宗教界人士。据他介绍,这是葞教教士的标准装束,而葞教是草原上高车人普遍信奉的一种教派。
葞教教义非常简单,就是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灵魂,自然界的变化、人们的祸福都是各种精灵、鬼魂和神灵意志的表现。葞教教士具有沟通灵魂、控制天气、预言、解梦、占星以及旅行到天堂或者地狱的强大能力。昔日的瞎眼爱心支教人士,如今到了草原也入乡随俗,摇身一变成为了高大上的葞教教士,而且还给自己起个了法号,叫难波大师。
“好,难波大师,”唐虞舜有气无力地说道,“咱们到底该怎么走啊?这茫茫大草原的,周围到处都是绿色,看得我头晕脑胀,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经量力一副神在在的表情:“既然分不清,那又何必去分?一切遵循长生天的意志吧!”
唐虞舜气得直翻白眼:“管你长生天、短生天!如今摆在咱们面前的残酷现实是,干粮只够吃两天的了,如果两天之内找不到人家,咱们除了和飞骥一样吃草外,估计就真的只能升天了!”
经量力终于不再故作神秘,抬起头来感受一下太阳的角度,又仔细听了听风声,还嗅了嗅空气的味道,然后说道:“一直朝东北方向走!我在风中感受到了长生天的指示、草木的召唤,还有人和飞骥、游羚的气息。朝东北走,两天之内肯定会有人家的!”
“……”
唐虞舜不禁无言以对:都这么大人了,没想到玩coh,居然整个人都陷进去到无法自拔!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的棺材脸和coy非常不搭?好吧!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只要你别玩脱了最后把自己玩死就行了。反正一个能跑能跳的半大小子,一个双目尽盲的年青人,怎么看前者也不可能是输家吧?
就这样朝着东北方向又走了一天的时间,周围草地上渐渐出现了被飞骥、游羚啃啮的痕迹。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周围不远处就有人家。唐虞舜眼睛眯了起来:哟?他这是能掐会算呢,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尽管他确实是瞎的。
唐虞舜还在胡思乱想,经量力忽然在飞骥上坐直了身子,头部微侧,似乎在分辨风里细微的声音。唐虞舜也紧张起来,小心地盯着远方的地平线。
片刻之后,从地平线上跳出一匹飞骥,等稍微近些才发现飞骥上还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拼命打马狂奔。很快从地平线上涌出更多飞骥,紧紧尾随其后,但上面的骑士都是壮汉,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弯刀,看样子就意图不善。
“是七八个壮汉在追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往这边来,估计半炷香之后就能到这儿。怎么办?”唐虞舜还没有和草原上的高车人打过交道,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一场面,尤其那些人手里的弯刀,刺得他乱气狡愤、阴血周作,手脚都有些微微颤抖。
经量力却神色不动,平和地答道:“不怎么办,就继续往前走就是!”
“好!”唐虞舜终于勉强压制自己的紧张,像刚才一样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都不用半炷香,仅仅一盏热茶的工夫那个少年就跑到近前。他看到穿着葞教教士服装的经量力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过望,高声狂叫道:“上师!上师救救我!快救救我!罗瑞陀愿投身与你为仆,竭忠尽智,不顾生死,一生侍奉!”说着从奔跑的飞骥上滚身而下,一把抱住经量力的靴子再不放手。
唐虞舜还没来得及问话,后面追赶的那些壮汉也跑到近前,看见经量力同样颇为愕然。他们恭敬地下马抱胸行礼道:“长生天赐福!蔑乞部勇士见过上师!”
“长生天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