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子歌坐在帘幕后,抚琴而歌,台上红裳正领着几个姐姐翩然起舞。拜月会期近,大批客流涌入绫罗城,其中不乏达官贵人、文人雅客,作为城中声名最盛的乐坊,春风十里的生意自然是极好的,就连子歌也无法再终日闲逛,需到堂前来帮忙。对此娘虽然有些不满,却也只能依了姨娘的意。
一曲唱罢,照例是满堂喝彩。红裳下台后,赵姨娘与她耳语了几句,她顺从地点点头。
“待会随我上玉莲堂谢客可好?据说这位客人身份尊贵,我自己有些担心。”
红裳来到跟前,央求道。林宛从不允子歌出门见客,但看着红裳愁眉未展的脸,子歌心里一软,还是答应了。
红裳近日总是郁郁寡欢,一个人在房中苦练舞蹈,子歌总担心她会因为压力而一病不起。难得今天红裳没再跟赵姨娘怄气,答应单独见客人,陪她前去也是应该的。
玉莲堂开阔敞亮,是乐坊中装饰最为华贵的一间。子歌上楼前留了个心眼,装作是携琴的侍女,跟在红裳身后,低眉敛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主座上是一个衣冠华丽、英气逼人的男子,据说是从国都江州前来,出手极为阔绰。赵姨娘只看了一眼他给的银票,便换上了自己最最谄媚的笑容,鞍前马后地服侍着,想必他的身份定是非常尊贵。
“据闻你曾‘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光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卢公子谬赞。”红裳低下头,含羞而笑。她今天穿着一身素净的淡蓝衣裙,墨玉般的青丝,在脑后疏疏地绾了飞仙髻,看起来淡雅脱俗。
那人看起来气度不凡,谈吐亦颇有大家风范。身边的另一男子却是浓眉大眼,举止不羁,拿着酒杯自斟自饮。
“这乐坊的酒倒是酿的极好,我问你,你们的酒叫什么名字?”
他大喇喇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问道,语气随便。
“刘公子,敝乐坊名为春风十里,此酒便叫春日宴。”红裳也不恼,微笑作答。
“好酒,好酒。”他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摇了摇所剩无几的酒壶,“浚逸,你倒也尝尝呀。”
“喝酒误事,我向来不好杯中之物,豫章你又不是不知。”卢浚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眸光一闪,却是向子歌看来,“敢问这位姑娘是否为帘后抚琴之人?”
子歌见他一眼便识破了自己的回避,便大方地走上前来,向两人行礼。
“正是,见过两位公子。”
“姑娘有礼了。今日的琴曲甚是雅致,我正有心询问琴者,没想到却正好遇见了。”卢浚逸面含微笑,“我二人自京师而来,没有料到,却在此处赏得如此绝妙的双壁。”
“知音难遇,卢公子过奖了。”
子歌垂眸微笑,假装对刘豫章放肆的打量视而不见。在春风十里也曾遇到不少好色之徒,她却从未有人像这般莫名其妙地端详打量,倒像是在审视一件工艺品般。
“你叫什么名字?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的牌子挂在门口?”刘豫章问道,子歌皱了皱眉,为了避祸,她和娘的名字一向少为人知。
“小女粗鄙,名字不值公子费心。我看公子的酒壶空了,不如让我下楼为公子添上吧。”
子歌想借机退下,刘豫章却不依不饶,手按壶身,不愿让步。子歌起了争胜之心,伸手向他手肘上的穴位一点,她向来跟人打打闹闹时只会这一手。刘豫章霎时手臂酸麻,手稍稍放松,子歌便将酒壶捞走了。
“多谢刘公子指教。”
子歌话音刚落,却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刘豫章也面露惊讶之色。
“你……”
“不知公子请红裳上楼,是否想听曲呢?”红裳见两人神色有异,适时接过话头,“红裳这几日偶得一曲,其律精妙,可供公子赏鉴。”
卢浚逸似乎非常乐于见到刘豫章吃瘪,也笑着转移了话题:“请姑娘奏一曲清音,让我再饱耳福。”
红裳婉婉落座,抚琴而歌。子歌便径直出了门去。添好酒之后,她借故让另一位姐姐送了上去,便没再回去看刘豫章的脸色。
夜里,红裳忽然登门拜访,夜露深重,她却只着一件纱衣,手里拿着一本烫金的请帖。“今日卢公子给了我一本请帖,说八月半在赵宇公子府中设宴,想邀我前去助兴。”
“那不是正合你心意?他们想必是大户人家,姐姐大可借此机会赎身出户。”
子歌请她进屋,又给她沏了茶。
“只是……刘公子指明想邀你一同去。”见子歌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红裳有些为难,“子歌,他们可是京中权贵之子,姨娘说过,得罪不得。”
“你知道娘一向不喜我抛头露面。何况这设宴还是在赵宇府上,那赵家公子我一向是不喜欢的。”子歌不屑道。赵宇家财万贯,在常州也算富甲一方,是乐坊里的常客,又纳了翠翘为妾,但她素不喜欢凉薄的男子。
“这几日有不少人物入城,据闻南诏国遣了使团入京,也途经此地,想必两位公子便是为了迎接使团而来。”红裳低头略略地想了想,又劝道,“算是姐姐请你随我前去,你也可借机一观,如今风起云涌的后来之辈,都是什么模样。”
“子歌先谢过姐姐相邀。”子歌虽有些动了心,但还是没有即刻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