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气微寒,江边的醉芙蓉却已开了三两枝,花色朝白暮红,如美人初醉,颤巍巍的姿态惹人怜爱。天然居的店主有心,总将时令鲜花摆于堂中,出入旅客,便都能赏得一缕清芬。
此时时辰尚早,长乐街上的商铺也只零星开了几家,人烟寥寥。一个醉醺醺的剑客,揽着隔夜的女儿红,一步一晃地走过街心,嘴里念念有词,路上行人避之不及。他身着粗布衣衫,背着一把厚重的长剑,长发凌乱,盖住了他那双如鹰隼般精光乍现的眼眸。
他在客栈门前停下了脚步,抬眼望了望天然居雅致的匾额,又自怀中取出一枚物事,仔细察看,一时醉态全无。
“酒鬼,别在这里站着,挡了财路。”有杂役出来打扫,冲他嚷嚷了几句。他斜睨了那人一眼,径自拐上了另一条小路,见四下无人,便放下酒坛,翻身上了房梁,身手敏捷,悄无声息。
天然居二层为上房,就中住客多为文人雅士,图享一方清静之地。他似乎在寻人,一间一间耐心地探查过去,屋内均是毫无响动。待到二楼正中的一间时,他刚把右手搭在窗沿之上,便被人猝然攒住了手腕。
“你这个酒鬼,为什么在屋檐上偷偷摸摸的?”
他心中一惊,抬头却见一个梳着小辫的男孩自窗边探出头来,对他怒目而视,那只纤细的小手捏在了他的太渊穴上,竟让他手臂酸麻、一时动弹不得。
“小孩,别碍事。”他声音低沉,那男孩却不愿放手。
“你说清楚原因,我就放开。”
他眉头一皱,另一只手便冲着男孩的脑门拍了过去,想迫他放开。男孩见他来势汹汹,向后一仰,躲开了这一击,却也顺势地将他引入了屋内。
这屋中显然住着女子,他刚立稳足根,袅袅熏香便扑鼻而来,清新淡雅,如兰似菊,让他一时有些心神不定。那男孩却不由分说,上前便是凌厉地三招,直取他的命门。
他面色一凛,拔剑相抗,巧妙地化解了攻势。两人一连拆了数十招,竟是难分难解。
“隽隽,够了。”
一个清澈的女声蓦然响起。男孩立时收了手,乖乖地立于屏风一侧,挑眉冲他吐了吐舌头。
帘幕中人影摇动,片刻,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款款走出,在他面前从容落座。及腰黑发于脑后松松挽起,云鬓间簪了一支精致的金步摇。
那剑客的目光在她发间停留了片刻,立时收了剑,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在下宋青书,江都天品线人。”他低着头,表情依然冷淡,“冒昧入房探视,还请杨主见谅。”
“青书不必多礼。”子歌抬手虚扶,脸上有盈盈笑意,“一别十年,能再见湛卢出鞘,歌儿于心已足。”
“此剑本为大将军傍身之物。”宋青书抬头瞥了她一眼,将剑拱手放于席上,“如今既见杨主,便应完璧归赵。”
“北境寒铁,藏锋多年,却依然神英未减。”子歌轻抚剑身,细细打量着上面的磨痕,“家父尚在时,这把剑一直被束之高阁,我也并未见过它开锋的模样,直至今日。”
“青书所用多年,无意冒犯,实为走投无路之选。”他看了看穆离隽,眼中微光一现,“若非这孩子来势汹汹,我也不会拔剑相对。”
“是我让他试你一试,请勿见怪。剑是死物,你既用惯了,便留在身边罢,我也使不了这钝重的兵器。”子歌冲他一笑,“更何况,你的剑术高超,烈英伯伯的后人,岂会辱没了这把宝剑的威名……”
宋青书身躯一震,那张冷若冰山的脸上,隐约有惊愕的神情。
“我当年虽然还小,却也记得父亲二十一亲卫的领队宋烈英剑法超群,见到你手持湛卢之后,便更是确知了这一点。”子歌装作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絮絮说着,“家父在天之灵,若知宝剑落入故知之手,心中也会万分慰藉。”
宋青书垂首接过湛卢,抚着子歌碰过的地方,一时没有言语。
“当年衡水一战,黎阳营全军覆没,我不知你从何得来此剑,但于我而言,此剑是先父唯一遗物。我能在此重见,或许也是天意如此。”
宋青书张了张嘴,却终是未能开口解释。
“前尘旧事,我们可以日后再谈。歌儿这次请你过来,另有要事相商。”子歌以手托腮,唇角微扬,笑道,“我此番进京,是为翻当年杨家谋逆一案,可眼下身边却只有红裳姐姐一人扶持。我这个身手超群的小跟班,很快就要回他哥哥身边去了……”
穆离隽闻言,嘴角一扁,插嘴道:“我不要回去……哥哥姐姐都不爱跟我玩,也不带我吃好吃的,还是这里好玩。”
“你姐姐即将在京中招亲,你作为穆氏皇儿,自然要回去陪着她。”子歌摸了摸他的脑袋,训道,脸上却犹带不舍,“若要谋成此事,歌儿还需有人助我一臂之力。”
宋青书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将剑放于膝上,冲她一拜。
“青书愿随郡主鞍前马后,报昔日父亲知遇之恩,为杨氏正名。”
子歌面露喜色,抬手将他扶起。“郡主、杨主,皆不能为人道也。子歌与你年纪相仿,以后唤我歌儿便可。”
宋青书抿了抿唇,面露难色,却终是默认了。他们又聊了约一个时辰,红裳方推门而入。见有陌生男子在房,她也不惊讶,只是冲宋青书颔首一笑。
“看来你们二人已经见过了。”她在席间翩翩坐下,柔声说道,“季大哥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