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侯府威严古朴,庭院巍峨,耸立的高阁之间,一排排青樟树荫蔽如盖。转过正殿后,便有一片开阔之地,围成比武场的模样,是府中士兵操练的所在。四面府兵森立,一片肃静之中,但闻清脆的刀剑相撞之音,和一阵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两名不过十岁的孩童,此刻比试正酣,男孩左手持刀,一招一式虎虎生风,而女孩则配一把齐腰长的宝剑,身形灵动,一边拆解,一边出言取笑对方,惹得那男孩满脸发红,汗水涔涔而下。
又是一局堪堪败下阵来,男孩看着眼前那把剑离自己的眉间不过一寸,而自己的刀已来不及撤回,被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孩牢牢踩在脚下。
“将,军!豫章你又输了!”她收剑入鞘,笑得开怀,双颊泛着浅淡的红晕。
“明明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你的话也忒多了!”刘豫章愤懑地把刀甩给一旁恭候的侍从,顾不得擦汗,闷闷地跟着她走向在一旁观战的父亲刘秉云。
“云师傅,你看我的剑法舞得好不好?”子歌似乎习惯了他每回比武败下阵后的坏脾气,所以语气依旧轻快明朗,“我每日早晚都认真练习,叔父能挑出毛病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好!歌儿练剑最是刻苦了,比起半年前又大有长进,颇得这套剑法的神韵。”刘秉云铠甲未卸,风尘仆仆,身上犹带淡淡的血腥之气,但那络腮胡下隐匿的笑容依然显露无遗,“等你父亲回来了,你们俩再比试一场,让他也瞧瞧热闹!”
刘秉云是大齐勇冠三军的五品伏波将军,杨宇轩一手提拔起来的前锋,能以左手挥刀、右手执剑,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勇猛异常。此番黎阳营北伐凯旋,他领先驱部队三千人率先入京,禀告陛下。而陛下却称病不见,只是厚赏并让他回府休养几日,勿将戾气带入宫中。
刘豫章闻言,脸色更加不乐:“爹爹,子歌总是滔滔不绝地讲一些话惹我生气,并不是我打不过她……”
“章儿,比武之时便应该神定气闲、心无旁骛,歌儿既还能分心与你闲谈,便说明你的功力远不及她,她这是在变着相让你呢!”刘秉云轻轻抚了抚子歌的发顶,表情和煦,“你须多向歌儿学习,勤学苦练,刘氏这套家传刀法钝重,更要扎扎实实地打好基础,莫整日争这一招一式的输赢。”
“是,章儿知道了……”
刘豫章知父亲忠言逆耳,说得又在理,但他仍是小孩子,依然免不了觉得不舒服,撅着小嘴一个人生闷气。
正在此时,杨宇轩正妻林岚的贴身侍女来到场中,请他们到侧殿去用些茶点。
“夫人许久没见过刘将军了,也望能与将军聊聊沙场见闻。”
刘秉云拱手谢过,便携二人往侧殿走去。子歌慢慢踱到刘豫章身侧,笑吟吟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做什么……”他故意不看她,加快了脚步,但子歌却足下生风,紧跟不放。
“你明明答应过我,如果比武输了一定不生气的。”子歌笑道。
刘豫章闻言不禁气结:“我哪有答应……你当时说这句话明明是挑衅,我立刻便提刀起招了。”
“你既出招相对,便是答应了比武,也便同时答应了我的条件,现在又是确确实实地输了,怎么能给我脸色看?”
子歌说得头头是道,见刘豫章依旧不正眼看她,便拖长音调揶揄道:“相貌堂堂,皮厚如墙,有人来问,刘家大郎……”
“杨子歌你给我闭嘴……”
刘豫章满脸涨红,转头便要掐她的嘴。他们自小玩在一块,也不拘那么多礼数。
“相貌堂堂,皮厚如墙……”
子歌大笑着躲到刘秉云飞扬的披风后,两人打打闹闹,一会儿便和好如初。
侧殿里装帧精致,是杨宇轩会家中密友之处,置有近十张桌案,四壁书架上藏有兵法古籍。正中的架子上摆着一把长剑,即使透过剑鞘,亦能感受到其上散发的森森寒意。据传是当年先人定中州时以北境寒铁炼化而成,名为湛卢。杨宇轩便是持此剑为高氏打下江山,而待国中安定后,这把湛卢便再也不出鞘,蒙尘架上,以免君主横生忌惮。
悠悠檀香自熏炉中升起,林岚坐于席之上,一手执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若有所思。
“娘,娘快救我,豫章要撕了我的嘴。”
子歌一路笑着进了房门,撒娇地扑入林岚怀中。
“你这丫头,定是又拿章儿取笑了。”林岚揽着她,嘴角绽开温柔笑意。
紧随其后进屋的刘豫章见了林岚,立时便收了玩笑之情,恭恭敬敬地喊道:“章儿见过林伯母。”
“章儿不必客气,过来尝尝府中新做的糕点罢。”林岚挥手招他过来,目光遇上刘秉云含笑的神情,“秉云,半年未见,我看你又憔悴了。”
“多谢嫂子挂念,北州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军中伙食又不如府上的好吃,轩哥也瘦了不少。”
他甲胄在身,便只是拱手为礼,随意地在席间坐下,看着子歌与豫章争食一块桂花糕。
“这次北上,可有什么斩获?”林岚令侍女端上茶水。
“有轩哥这个大将军坐镇,带了大齐最精锐的五万骑黎阳营,又兼步兵踵军后数十万人,北州之患何愁不解!”刘秉云笑道,“当年鲜卑国破后,北境四国依然贼心不改,蓄势多年,却还是被大齐一击而溃,我们此番一路打到北州腹地,封狼居胥山方还!”
“封狼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