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认为李相国此人如何?”李适之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不动神色地酌酒一杯。
他这么短短一句,却把顾元溪整个人都吓傻了,吃了一惊后双手一抖,手中所执的酒杯,也不知不觉落于地下。
李适之这个老头,当真是不怀好意,其心可诛。
开玩笑,李林甫的为人是自己这个初入官场的雏儿所能品头论足的吗?况且天下谁不知道李适之与李林甫两人之间势如水火,不能相容。倘若自己在李适之面前赞美李林甫,估计非被李适之当场宰了不可。
可是如果说李林甫坏话,李适之自然是满意欣爽了,但要是传出去,自己定然吃不来兜着走。什么时候李林甫的人安排个被“意外身亡”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大神争斗,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小人物。”顾元溪暗自骂了李适之几句,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呵呵道:“相国李晋公负山戴岳,即为中书右相,又兼尚书左仆射,同操尚书、中书两省大任于一身,自然是柱石之寄。”
顾元溪这话回答的颇为巧妙。表面上是说他位高权重,是柱国之臣。既可以理解为斥责李林甫专权独相,又可以理解为赞美李林甫是社稷之臣。但这种两重意思的言语纠结起来,说了这么多,其实跟没说一样。
李适之暗骂一声小狐狸,正要开口,却被身旁张旭的咳嗽声打断,只见他面色不悦地瞪了李适之一眼,随机对顾元溪微笑道:“小子,今日你刚授予官职,老夫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哩。”
顾元溪松了一口气,心道还是张旭这老头厚道,闻言也是欣然一笑道:“只不过初出茅庐罢了,来日还希望张老多多提携晚辈。”
“提携?”张旭闻言忍俊不禁道:“你小子马屁可拍错地方了。老夫虽然身为从五品上的金吾长史,但不过陛下恩遇,挂个虚衔拿一份俸禄而已。”
“要说提携的话,咱们的李少保门生故吏甲天下,你应该跟他说才是。”张旭忽然对着李适之促狭一笑。
李适之一怔,也不知道张旭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抚着美髯回答道:“说到提携,你的上司是太常卿韦绦,素以爱提携后进闻名。他出自京兆韦氏,你细心师从,必然大有所益。”
原来自己的老大是太常卿韦绦。顾元溪一滞,皱眉喃喃道:“同样是京兆韦氏一族的,也不知道他跟韦坚那倒霉鬼是什么关系。若是关系亲近的话,就得离他远一点了。省的日后李林甫收拾韦坚的时候把自己都捎带上。”
“太乐鼓吹署乐正虽然官微俸薄,属于太乐府官,并非是文武正途。”李适之沉吟片刻,忽然正色道:“不过你既然有了权内教坊、梨园行走的差遣,就有了每日亲近陛下的机会,这是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你文武兼备,按理说不该以这样的乐府官身份踏入官场,不过陛下英武圣明,既然如此决定,必然有他的打算,你应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晚辈初入官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太子少保不吝指教。”顾元溪显然诚心诚意。
李适之十分满意顾元溪的态度,点头道:“你需要在三天内去太乐鼓吹署报道。然后由鼓吹署令领你去吏部以及太常寺登名入册。”
“那么鼓吹署令,不知是那位尊使呢?”顾元溪问道。
“鼓吹署令,官阶从七品下。如今的署令应该是王紞。”李适之漫不经心的说道。
“王紞何人?”顾元溪挠挠头道:“似乎未曾听闻。”
“王紞出自太原王氏,就他本人来说或许声名不显,不过他的三位兄长都是一时才俊,其长兄更是盛名赫赫。”张旭忽然插嘴道。
“哦?不知其长兄是哪位高才?”顾元溪笑嘻嘻道:“难道是王刚?”
“王维王摩诘。”李适之淡淡答道。
“王维王摩诘?”顾元溪大吃一惊道:“你说他大哥是当今诗坛文宗、诗名冠代的王摩诘?”
“正是王摩诘。”李适之点点头道:“王摩诘如今位至给事中,可谓清贵无比。不过自天宝改元以来,已经逐渐淡出官场,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了。”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顾元溪一脸叹息道:“可惜无缘与见。”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李适之与张旭闻言都是一怔,细心品味后都是抚掌大笑道:“好小子,倒是语出箴言。王摩诘若是闻得你这句话,或当真会将你引为知己也未可知了。”
顾元溪大为惭愧,心道不小心把远在北宋的苏轼之语提前拿出来卖弄了。不过顾元溪穿越至此,当真渴望目睹王维这位盛唐文宗的风采。
王维生前身后不仅是公认的诗佛,也是文人画的南山之宗。唐代宗李豫赞他为“天下文宗”;钱钟书称他为“盛唐画坛第一把交椅”,他不仅与如今的李白并列诗坛文宗,还是盛唐文人画的无冕之王,而且还精通音律,善书法、篆刻印章,是盛唐少有的全才。
如此fēng_liú人物,怎么会不引起世人的崇拜?
“我闻王摩诘名盛于开元年间,豪英贵人虚左以迎,宁、薛诸王待若师友。”顾元溪探出头道:“只是不知此人如今仙踪何在?”
“小友莫非是想去拜访么?”张旭淡淡一笑道:“你如今虽然不过传出一两首诗词,但仅凭一首锦瑟,便可谓长安新起之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