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已下,宫人手脚麻利的架起地上的诗桐匆匆而去···
皇宫北苑(囚禁犯罪宫妃的地方,即冷宫)
诗桐像是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任由宫人将她绑在中庭的柱子上。
手臂一般粗的木棍一下一下的落在诗桐的肚子上,身上纯白色的里衣自下半身被血氤氲呈淡淡红色,脚下的鲜血经过雨水的稀释只剩下浅浅的粉红色,只是弥散着的血腥气却浓郁的让人作呕。
诗桐没有痛呼,没有挣扎,甚至于面容上,眼神里都不见一丝的痛意,仿佛被打的人根本不是她。
终究,诗桐的身体到了极限了,双腿已支撑不住身体。
她顺着柱子缓缓地滑下来,坐在了地上。
施加刑罚的宫人看着眼前仿佛被血水浸过了一般的女子,心中恻隐,手中的棍子渐渐的慢了下来···
然而,就在刑罚停下来片刻之后,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穿透倾泻的大雨,惊扰了夜的宁静,也让这一众行刑的宫人吓破了胆,一个个的脚下发软,跌坐在雨水中,迈不动步子···
仅片刻之后,又一个小小的哭声在嘹亮哭声的间隙里被人注意到···
两个胆子大一些的宫人壮着胆子前去查看,这一看,竟发现:在诗桐的双腿间,躺着两个婴儿,一男一女,身上的血色被雨水冲洗掉,白白嫩嫩的,长得很漂亮。
几个宫人心里震惊得很:这样竟也能生下来!还是活着的!这孩子,是妖孽吗?竟这样命大!
宫人片刻不敢耽搁的往帝寝殿而去,向皇上报告了此事。
皇上听了这事,心中一方面觉得骇人,一面又觉得晦气得很,摆摆手让宫人随意处置了便好。
诗桐已死,宫人终究是不忍心杀了两个孩子,便打算悄悄送出宫去,却不慎被皇后发现。
皇后对于这个曾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淑妃可谓是恨入骨髓,眼看着她倒了这么大的霉,心里正觉得顺畅,又怎能容忍诗桐留下的野种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升天呢?
皇后下令杖杀了几位宫人,而后将这两个孩子中,男孩儿送去了蚕室,女孩儿送出宫去变卖。
最毒不是妇人心,而是一颗被嫉妒蒙蔽了的心。
一个女子,本该对孩子最善良,深宫的大浪淘沙,却是只淘出了这等货色!
冷江得到消息闯入皇宫,却是连诗桐的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皇上嫌弃诗桐污了皇家声誉,让宫人将她连夜密送出宫,丢在了乱葬岗,对外只称淑妃身疾难医,香消玉殒···
而在诗雨阁中的灵棺里敛着的,不过是几件衣裳罢了···
人之心究竟可以多狠?逝者已矣,却连尸身都不放过···
留在诗桐身边侍奉的丫头将孩子的事情悄悄的告知于冷江,冷江不顾一切闯入蚕室,而等在那里的人,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小小的男孩儿被净身公公抱在怀里,站在一片晃眼的明黄色之后,皇上一身龙袍端坐着,即使身处蚕室这样的地方也依旧不损天威。
这一下,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皇上是要那丫头故意引他至此···
冷江跪求皇上放过幼子,声声含泪,字字泣血,千般告罪,万般恳求,然皇上如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明,眼神淡漠,不置一词。
就在冷江几乎要绝望之际,皇上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无尽的暗,吞噬了他···
“你和他,选一个。”
冷江的心中是滋味说不出的复杂:皇上这意思,便是这宫刑必有一人要受··原本,该何去何从,本无需考虑··可作为男子,谁又愿如此?!
皇上这般,无非就是要折辱于他,让他一生铭记今日所犯下的错!
冷江接受了宫刑,保下了幼子··只是,即使他几经辗转,努力多年,却终是未曾找到女儿的下落···
所以,自此后,冷江便开始收养各种流落街头的女孩儿···
也不知是因为看着女孩儿,他便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遇到好心人收养,又或者,这些孩子都只是在填补他内心的空缺···
从那以后,冷江便常常在想:如不是因为皇权在上,如不是因为皇命难违,也许··也许他和诗桐会幸福美满的过一生,诗桐不会惨死,孩子也不会下落不明,而他,也不必受那样的折辱···
渐渐地,冷江心里有一枚种子破土而出,萌发幼芽,一点点生长着,长出一根根枝叶,盘绕着,茁壮繁茂···
他开始执着于权力,执着于谋夺澹台家的江山!
为此,他不惜将自己养育十多年的女儿们一个一个的送进宫,不惜以年幼的景洐为筹码,也不惜逼迫冷婉给自己的儿子下毒···
执念已经迷了他的心智,而他,亦是靠着这执念活着罢了···
若是没有了这份对权与力的执着,也许冷江早早的就化作了一抔黄土,与诗桐冥界作伴了···
也许··也许他早该与诗桐一同死去的···
他曾说过:她是他一生挚爱。
所谓“挚”,“执手”方为“挚”,便是要一生牵着她的手,不就是要生死相随吗?
失了“执手”,何曰“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