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不过寥寥两页,虽然用钢笔书写,仍有股宽博浑厚的大气之感。张扬略懂书法,能看出来里面有颜体的影子,却在筋骨风韵之外,隐约透露些许锋芒,不仅没破坏整体布局,更舔几分萧杀之气。
张扬禁不住叫了声好,不知这方无邪是笔力使然,还是真有神来之笔。不过他毕竟是警察而不是书法家,大体看了一遍字,就开始读了下去。
“十年老顾客,不讲交情,只谈良心,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方无邪在信件开头说不讲交情,却偏偏谈“十年老顾客”,这点小心思又哪能瞒过张扬这个老警察,他会心一笑,继续往下看。
“在派出所,萧炎亲口承认是在陷害我,又拿着刀要杀我,我不得已而逃走。当然,说这些我没有任何证据,他在你离开审讯室后就关闭了摄像头。逃走后我就后悔了,那厮根本就是要逼我走,他不敢在警局杀我,只是我下意识的反应导致结果变坏。”
张扬点头长叹,方无邪“越狱”逃走之前,萧炎关闭了摄像头,这事儿他早就觉得蹊跷。若是方无邪没逃走,虽然证据对他不利,却并不能完全确定人就是他杀的,可他“畏罪潜逃”后,就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只要找到真凶,我杀人的事情自然就不成立。我有九成把握确定杀人的是那个小丁,不只是他在事发前从四楼跃下,还因为他有一双用刀的手。一刀枭首,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我承认我能做到,但小丁也绝对能做到。”
张扬他何尝没怀疑过小丁是凶手,更猜测当时红杉越野匆忙离去,正是去销毁杀人凶器。只可惜技术人员在四楼窗口、墙面,楼外地面等处,并未找到有人跳窗的痕迹,否则光凭这一点,就能扭转方无邪的杀人嫌疑。
“萧炎来到我们这个杨树小镇,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其手段血腥,令人发指,你是人民警察,即便不是为我还诸公正,也有义务将真凶绳之以法。”
张扬摇头苦笑,他若不是想将真凶绳之以法,早就一推三六五,放弃调查了。只不过现在茫然无绪,没有切入点,他又有什么办法。
“明天二中填报志愿,听闻你外甥这次考的不错,想必很多家长都会和亲临现场。我会在篮球场等你,果想抓我就多带些人,果想帮我,你懂的。”
信到这里结束,张扬拿打火机把信烧成灰烬,心里有了算计。
此时派出所旁边的宾馆二楼,小丁搬了个椅子坐在房间外,房内的萧炎,正在和人进行视频通话。视频的那面,只有一张椅子。
“谁让你自作主张,杀了刘洋不算,又将方无邪逼走?”视频那面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似隐约有些怒意。
萧炎脸上的刀疤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杀刘洋自然有能解释的原因,但设计逼走方无邪,这事儿只有小丁知道,这么快上头就来问罪,很明显这个小丁已不可信。
他低头藏住眼中锋芒,沉声道:“对刘洋的试验完全失败,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崩溃征兆,提前杀死不过是一起凶杀案,不会引起有关方面怀疑。恰好那个方无邪自动凑了过来,就一并把这事儿办了。但后来我发现,方他还没有得到那东西,我死也不会相信。抓他回去,对我们现阶段研究作用已经不大,只有找到那东西,才是正事儿。”
视频那面冷哼道:“我怕你是还没忘怀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吧!”
“不敢忘,却不至于因此而坏了大事。”
“你现在放虎归山,他若直接藏到了原始森林里,岂不是竹篮打水。”
萧炎听视频那面怒意渐消,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抬头道:“方无邪能在这个小镇将一个小女孩养大,和当年他父亲一个性子。只要我们盯住他妹妹,还怕他不出现吗?”
“这样就能保证他会带你找到那东西吗?”
“走走看,若是最终还是得不到,可以从他妹妹身上做最后一搏。即便没有结果,也不过与现在的相同,损失些时间罢了。”
“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即使得到那东西,有没有用也还两说,临海这面的实验室出了些小问题,给你一个月时间,若事不可为,就尽快抹杀了事。”
“那长老会那面……”萧炎试探问道。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长老会指手画脚了!”
那面直接关闭了视频,萧炎的视线转向了门外,目光阴冷又轻蔑,似乎能透过厚重的木门,看到那个不苟言笑的小丁。
“反骨仔,真好……”
叶流云收到方无邪在镜子上的留言后,心里不再迷茫。她随手翻动《各批次院校专业及代码手册》,一直藏在心底的模糊记忆渐渐清晰,直接合上了手册,对填报何所院校,已经有了定计。
定好了院校,叶流云随手照了几张相片,将卖房信息发布到网上,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复印了一些小广告,在小区附近显眼处贴上。
大功告成,天色已晚。
叶流云躲在窗帘后面,双目灿然有神。
她看到除了站在楼门口不知是保护还是监视自己的警察外,还有十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在小区附近转悠。
这些人,或许就是方无邪说的监视者吧?
不,这些人或许不是为了监视自己,而是为了布局抓人。
叶流云很快就想明白这一点,她又匆匆跑到楼下,将之前贴的小广告都撕了下去。回家坐到电脑前,将卖房信息做了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