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小心烫……”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有着鸽子灰长发的、气质不凡的大小姐正微微颦蹙着,督促老人不会被刚刚煮好的粥烫伤嘴唇。
老人则报以一个宽慰的笑容。
“没问题的。我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
躺在床上,穿着白色睡衣的老人这么说着,略有些晦暗的眼睛穿过窗户,盯着一穹蔚蓝的天空。
亨利·麦克道尔。
从艾莉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以中立派的克洛斯贝尔市市长的政治身份出现在各种报纸、杂志上的人物。为了调和帝国派和共和派,在其中极力谋求克洛斯贝尔的发展空间,这个身形枯瘦的老人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先是无法帮助锐意进取的女婿在政界进行改革,硬生生把艾莉的父亲逼得走投无路回到故乡,背上了破坏家庭的罪恶感。后是最得力的助手、最优秀的孙女,周游各国之后回来立志从其他道路改革克洛斯贝尔的空虚。现在,最贴身的保镖、护卫、秘书也背叛了自己。
麦克道尔市长不禁会去想,之前支援科那个叫游·辰巳的年轻人,是不是早就看穿了阿奈斯特的阴谋了呢?否则,他不应该会刻意回避了阿奈斯特来跟自己交流护卫的事情。还是说,单纯的因为心思细腻呢?
身为政治家,察言观色是必不可少的技能。麦克道尔市长看帝国派、共和派的脸色那么久,自付应该是个中好手。因此,他才能相信那个年轻人。
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坚韧的感情,一种会为了某些事物不计代价的感情,还有,一种抹不掉的空虚感。
麦克道尔市长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神色,还是在艾莉的父亲,莱昂·麦克道尔身上,那个男人在离家之前的一个月里,处理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有这样神色的人,说明他们根本不是有什么目的在行动。而是,单纯的因为“这是我的工作”的责任感,或者说,单纯的用“这是我的工作”来逃避思考。
亨利·麦克道尔叹了口气:如果那个男人眼中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彩,不,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疲倦——就好像之前另一个支援科的年轻人,罗伊德·班宁斯一样——他一定会极力撮合游·辰巳和艾莉的婚事。
可惜了,我还是很喜欢那个孩子的。
看出外公有些出神,诺艾尔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艾莉。把手里的花束插在花瓶里,悄悄退出去了。这里没有她能插嘴的地方。
“诺艾尔小姐。”
忽然,麦克道尔市长开口了,诺艾尔吓了一跳,赶紧站定,下意识的敬了个军礼,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暂时不是个军人了。
“请把力量借给艾莉吧。”
听市长大人这么说,诺艾尔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慌忙道:“不、不会,我经常受艾莉小姐照顾来着,我这边才是要拜托艾莉小姐把力量借给我……”
另一边,艾莉却听出了外公话语中的真意,她深吸口气,认真的说:“外公,我决定回来做一个政客。”
如果让诺艾尔小姐照顾自己,那意思不就是很明确,是要艾莉继续留在支援科。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外公刚刚失去了得力助手,艾莉又怎么忍心离开他身边呢?
麦克道尔市长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孙女。
“这是你要走的路吗?”
“……”
“别说傻话了!”
这个一向和蔼的老爷爷忽然暴怒,一下子连旁边的诺艾尔也吓了一跳,偷偷缩了缩脖子。
“如果你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感到后悔,确实应该马上回来。不过,你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吧。既然如此,还要轻易的说出改变人生命运的话,那就是对很多人的不尊重。”
很快麦克道尔市长的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渐渐平缓。
“你的同事们也好,我也好,还有……特别是对你自己而言。”
麦克道尔市长平静的说着,艾莉静静的听着,这种熟悉的说教有多久没有接触了呢?
“对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就请尽情的走到尽头,或者走到你后悔为止吧。如果没有你们,我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帮我跟支援科的同伴们道谢吧。”
“是、是!”
艾莉一边答应,一边起身,眼角挂着泪光,脸上却是坚毅的神色。
“艾莉·麦克道尔,明天开始重回岗位。”
要把自己选择的道路,走到尽头,或者走到自己后悔为止吗?
诺艾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老人会成为帝国派共和派的眼中钉,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被那么多人针锋相对的攻击,却还是坚毅的站在政治顶端了。
她再一次的,心怀敬意的,向这个守护了克洛斯贝尔一辈子的老人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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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爱普斯泰恩财团驻克洛斯贝尔分部。
缇欧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罗伯茨主任审核自己提交的报告书。
她非常安静,仿佛一种蹲坐着的猫。黑色的朴素的衣服,黑色的长筒袜裹着纤细的小腿,耷拉在椅子边上,一晃一晃的。水蓝色的长发笔直的垂在身后,似乎有些长了,缇欧盘算着,回去的路上稍微去下理发店。
罗伯茨主任刚刚见到缇欧的时候,还各种嘘寒问暖,比如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啊,或者在支援科没有受欺负吧,再或者换了床能不能安稳的睡着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