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发出一点点的挣扎,浑身都陷入瘫痪。
只能一直睁着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河底沉。
看着自己越来越远离地面。
看着那道风华的身影,逐渐模糊……直到消失……
重千寻一直望着,一直望着。
脑子里,还回旋着夙夜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河水钻了进去,寒冷刺骨,在瞬间,冷得她连肠胃都能结冰。
身子还在下沉。
慢慢地,一点一点的下沉。
在闭上眼的前一刻,她好像模糊看到了宫殿。
脑子里想起第一天被带到这里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那座宫殿。
那时候她还张大了嘴,好奇又惊艳地打量着宫殿的辉煌。
之后,她在里边,跟她的师父,那位俊眉得不似存活于世间的男子。
渡过了她一生中最绚烂最开心的日子。
宫殿还在那里,一如当时的华美呢……
她嘴角艰难,扯出一抹弧度。
接着,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吞噬。
师父……
我最爱的师父。
你真的不要寻儿了……吗?
夙夜知道的。
废了经脉的小徒弟,没有他的力量庇护。
她必死无疑。
他站在忘川河畔,看着漆黑不见底的河水。
愣了一会儿。
血眸逐渐恢复了平常的颜色。
却显得更为空洞和无助了。
他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站在湖面看了好久好久。
待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进自己寝宫,看到那辉煌的宫殿内亮着的壁灯时。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
终于,这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啊。
多好。
以后不用再担心小徒弟出去玩被欺负了。
也不用担心小徒弟煮饭烫到手了。
不用担心她会觉得自己这个师父是个变态了……
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牵挂了……
他夙夜,又是那个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彼岸花神了。
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多好。
夙夜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怎么也笑不出。
反而是心里跟着空出一大块。
寝宫里,一大一小,两张床还摆在那里。
角落里还有因为重千寻到来,特地做的一个小厨房。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夙夜走着走着,忽然踉跄了几步,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摔倒在了地上。
墨发垂泻了一地。
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头发,上头重千寻用那双小小嫩嫩的手给他系上的红色丝带。
他怔怔出神,下意识抓起那系带。
脑子里还能轻易勾勒出她帮自己系上后拿着铜镜给他照,脸上毫不掩饰等着夸奖的表情。
再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她那张甜甜傻傻的小脸了。
看不到她捧着刚出炉的食物献宝似的放在自己面前。
看不到她赌气皱起眉头,下一刻却又因为他的话破涕而笑埋进他怀里的模样。
她总是那么单纯,那么好哄,那么好骗……
每次,他只要勾勾手指,或是轻唤一声。
她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乖乖窝进他怀里,听他的吩咐。
她很听话,太听话了。
听话到了像是没有了自我,像是天生就为他而生一样。
她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里,好像就只有他一人。
好像他就是她的全部。
夙夜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一双血色漂亮的凤眼,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
他就着倒下的姿势,趴在地上。
好久好久……
久到,什么都忘了。
最好是,连自己也忘了……
鼻间忽然嗅到了好闻的彼岸花气味。
浓郁的。
带着腐朽的气息。
那是……
夙夜猛地睁开了眼,站起身疯了似的跑出去。
眼中再次凝聚起了毁天灭地的血色。
他在重千寻身上放的流香瓶。
里面装着他的花粉,是跟他连为一体的……
彼岸花,是死亡之花。
妖异蛊惑的浓郁香气,是需要死亡来祭奠的……
忘川河底。
宫殿的左侧,围墙外。
漆黑的河,只有从围墙里隐月透出微弱的光。
夙夜的脚步忽然就放慢了下来。
彻底顿住。
望着躺在冰冷河底上,那道白色的小小身影。
整个人如被注了铅一般不得动弹。
周边所有的空气好像都被河水吸光了。
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
瘦小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安静地躺在那里。
紧闭着眼,发丝在水里飘荡着。
白皙柔嫩的脸庞,很安静,很甜美。
就像是睡着了那样。
连身上原本渗出的血,也被四周的河水冲散了。
她已经彻底睡着了。
几条小鱼游串而过,她原本放在锁骨的手,也被水冲开。
手指无力的松开。
露出了那个白色的小瓷瓶。
地步还刻着一个精致的寻字,血红的字体,那样漂亮。
看得出,她临死前还很重视着它。
夙夜全身都在瞬间被掏空了。
什么都没有。
脑袋里一片空白。
眼中,只看得到小徒弟躺在那里的身体。
她再也不会缠着他,用清脆的声音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唤他师父了……
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