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如今的自己其实已经达到了当年澎涞谋划的目的,与苏衡再无瓜葛,却成为了怀慕心里割舍不下的、必须顾忌的那一个人。只是澎涞如何知道,自己与怀慕的情爱,本来也是建立在盟约之上的。青罗心里十分清楚地知道,怀慕不会因为自己而放慢脚步,有所松懈。事实上,原本是京城给怀慕的障眼法的自己,如今又成了怀慕给京城的障眼法,用举案齐眉的恩爱,来瓦解对方的敌意和警惕。
新婚之夜自己与怀慕的盟约,是除了自己二人再无人知晓的秘密。当初侍书和翠墨所知道的,也只是自己用帮助他夺取王位,来换一个自由之身而已。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和怀慕早已达成了一个共识,既然战争无可避免,不如就倾力一战,再为天下部署新的格局。其实这一场障眼法的婚姻,谁都没有被骗过。身为棋子的自己没有,身为棋手的怀慕和苏衡也没有。不过是彼此维持着一个似乎完美无缺的虚假骗局,暗中喘息着厉兵秣马,准备一场更为残酷激烈的颤抖而已。
当日苏衡就曾对自己说过,他能为自己做的,就是扫平西疆,还自己自由。而如今就算有了清琼在身边,他对自己的心意最终改变,仅仅作为一个将军,一个王侯,他也决不会放弃这一点。就好像自己永远也不能阻止怀慕一样,自己也同样不能阻止苏衡,嫁往京城的清琼也不能。从苏衡送自己出嫁的那一刻开始,青罗就明白,苏衡也好,怀慕也罢,他们永远也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而放弃对于江山天下的追求。不管他们对自己的情意是如何真切而长久,也不会有所改变。
怀蓉乃是出阁,正式的婚礼并不在王府,而是设在方家。按着规矩,王府的人只需送怀蓉出门即可,不必前往观礼。当日清琼出嫁亦是如此,在蓉城锦绣湖畔只是送嫁,真正的婚礼仍旧在京城南安王府。而青罗和怀慕的婚仪亦是如此,在京城举办了隆重的送嫁仪式,君王与文武百官一同送出宫门,浩浩荡荡,旌旗翻涌,直送到都城外定云江边。而在婚礼上,所有娘家的亲人中,也只有送嫁的苏衡在场。所以怀蓉的婚礼,先在王府正殿拜别太妃、父母与王爷王妃,等着吉时一到夫家的人前来迎亲,由王妃、三郡主和其生母郑氏送出府门,在文崎的护送下乘轿前往方府,在方家众人面前完成嘉礼,之后再与新婚夫婿一起启程前往敦煌。
婚嫁之事最为精细,等怀蓉周身装扮妥当往正殿里去辞行,已到了申时。今日的怀蓉,自然不必如往日一般从园子里步行前往正殿,乘了一顶小轿迎到匀妆居门前便去了。王府里这一日设了许多宴席,所有蓉城的名门贵胄皆在邀请之列,夫人小姐们又在园子里单独设了宴,还搭了戏台,请了外头的戏班子进来,从午时唱到晚宴时分,好不热闹。董徽本就是外客,因与怀蓉有同住之谊才来匀妆居相送,此时并不需往正殿观礼,怀蓉一走,就向青罗告辞往戏台子那边去了。
怀蓉辞行,青罗身为王妃,自然不能不到。怀蓉的轿子一走,还有一顶小矫在门前等着青罗。轿门前站着翠墨,见青罗出来便道,“王妃快些,咱们可不能比二姑娘到得晚,还要紧赶慢赶着走近道过去呢。”青罗点头,上了轿子,忽然道,“你可知道,老王爷是否和王爷还有太妃在一处?”翠墨一怔道,“不曾听说,老王爷若是回府,阖府里的人都该知道才是,这会子悄无声息地,想必是不曾回来。”
青罗蹙了蹙眉,这原本是郑氏的心愿,自己应允了,也曾对怀慕提及此事,怀慕后来还对自己说起过,上元灯节的时候给隽儿抓周,趁着那个机会去寻了父王一回,已经说了怀蓉的亲事。莫非老王爷心如死灰,不愿前来?若真是这样,不单单郑氏和怀蓉伤心,大长郡主和方家的体面也是伤了。若说上官启对怀蓉无心,却又不像,此事也十分古怪,怀蓉的婚期原本方家和太妃一起择定了,乃是三月十二,自己自然也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并不曾更改,二月里上官启却忽然传了信下来,将怀蓉的婚期改到了三月初一。
青罗和怀慕都觉得此事古怪不敢定夺,便去回禀了太妃,太妃也不明就里,只是上官启难得过问此事,既然开了口也不好拂逆他的意思,于是又和方家说了,把婚期提前十日。听闻着三月初一虽不忌嫁娶,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远远比不上原先择定的三月十二的日子吉祥如意。方家老夫人最信这个,听到这消息,还老大不爽快。为此事,上官亭还特意前往太妃处询问缘故,后来听闻是上官启的意思,方家自然也不好违拗的,这才没多说什么应允了下来。既然连婚期都是上官启所定,如今到了日子却又音信全无,实在叫人摸不清其中的缘故了。青罗此时虽然焦急不安,然而吉时将近却也无能为力,只好上轿前往正殿。心里只盼着怀慕也发觉有异,及时找到上官启才好。
王府正殿居于永靖王府中轴之上,建筑格局最为开朗阔大,檐角舒展端庄,颇有汉唐之风。原本并无殿名,外题明良千古,取明君良弼,名垂千古之意,乃是当年上官一族封王之时,帝君亲书。内题为丹心化碧,取得是丹心赤忱,三年化碧之意,是当日上官氏的第一位藩王所题。非但永靖王府中如此,昌平王与绥靖王府中,也有相似的匾额。帝君与藩王共书匾额,固然风雅,更是一种无形的盟约。只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