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不曾想怀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倒是怔了半晌。青罗心里涌起一股子莫名的情绪来,似乎是感动,却又有些心酸。自己嫁来这里,最初所希望得到的,也就是做一个合格的王妃,辅弼王者,守护生民。至于自己的姻缘,原本是没有希望的,又哪里敢再去奢望能留住什么呢?就算是后来与怀慕心心相映,却仍旧有着那样的一点隐隐不安,似乎总是不敢从怀慕那里,多求来什么。
或者又因为,怀慕之所以选择自己,在最初,只是因为自己是一个能够辅佐他王道霸图的人,因为自己是高贵明慧的青罗,并非是那个口齿伶俐却出身微妙的探春。只是如今这样好的光景,几乎叫人以为是梦里了,眼前的这个人,非但是英明的永靖王上官怀慕,却也是自己结发两情相悦的夫君,这个人会因为想要和自己画眉举案,而忘记自己所应当背负承担的所有。
即使青罗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不管是怀慕还是自己,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青罗清楚地明白,对于怀慕而言,他的梦想与臣民,都是他不会放下的东西。但是他这一刻因为自己产生的动摇,却叫自己觉得弥足珍贵,值得一生珍藏。纵然一转身过后,明朝梦醒,常日漫漫,他仍旧难以留在自己身边,至少这一刻,青罗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全然属于自己的。青罗轻轻阖上眼睛,就为了这一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尽管手上有了血迹,心里也不复曾经的纯真,但至少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与自己结发白头,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第二日,青罗便带着隽儿、怀蓉与怀蕊姐妹迁到了飞蒙馆中居住,青罗府中自然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尤其是秦氏彤华轩中的诸人皆要安置,直到午膳时候才进了园子。怀蓉怀蕊姐妹却早已在那里坐着了,见青罗回来了,就迎上来笑道,“这真是鸠占鹊巢了,主人家还没有进门,我们竟然在这里先住下了。”说笑了一阵,那边小厨房里就送了午膳上来,三人围坐,也是十分热闹。
过了午膳,眼见那些丫头们收拾贴身物件,怀蕊便笑道,“这会子人多,屋子里头乱哄哄的,不如往外头逛逛去。二嫂嫂虽然年前就在园子里住着,年关上事忙,哪里有功夫出来透一透气?这会子二哥哥说了叫嫂嫂诸事不问只管歇着,何不就当一会子闲人。瞧着哪里景致好,不如我们就陪着二嫂嫂去。”
青罗笑道,“你说的很是,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哪里好。我倒是想着二妹妹房里的那一株碧仙,不知今年的花开的如何呢。去年常往二妹妹屋里去,偶然瞧见当真是极好的,风姿雅洁,绝非凡品。只是去年事忙,二妹妹又病着,我自然也未能静心赏玩,今儿倒是有些想着。”
怀蓉面色不动,还未说话,倒是怀蕊拍着手儿笑道,“我和二姐姐才迁到嫂嫂这里来半日,嫂嫂不说尽一尽地主之谊,倒是惦记着二姐姐那里的花儿呢。只是当真说起来,那一株绿梅确非凡品,若是不曾见一见,实在是憾事了。只是有一样,瞧着二哥哥的意思,二姐姐是要在嫂嫂这里住到出阁的时候了,相比洗砚斋也不会再回去了,这会子二姐姐屋里的粗使丫头们想必都在洒扫庭院,收拾屋子呢。这会子咱们若是去了,那些人总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岂不是伤了雅兴?”顿了顿又道,“不如就去白香馆,那里在山坳里头,寻常人是不会去的,梅花又多又艳。至于洗砚斋的绿梅,宜静不宜动,还是等那里都收拾干净了,咱们再去踏雪寻梅不迟。”
青罗倒是不曾多想,只笑道,“三妹妹竟是这样精致的人,饶是看个花儿,也多出来这许多讲究。也罢了,就依你,咱们往白香馆去就是了。那里十里香雪,倒也是冬日里极好的去处。”青罗忽然心中一动,隐隐有一丝不适之感,此时却又不好说出口,正欲起身披了斗篷出去,却见一直不言不语的怀蓉淡淡道,“三妹妹陪着二嫂嫂去就是了,我这会子觉得身上不大好,就不去了。”
怀蓉也不和二人再多说,竟是回转身去到自己新居处歇下了。怀蕊心下虽觉得奇怪,倒也熟知怀蓉性子冷淡,虽说这些日子姐妹二人熟稔了许多,仍是时常有冷言冷语叫人无处搓手。因而也并未多言,只笑道,“二姐姐还是这样孤僻,不理会人呢。想必是这半日劳碌了些,她身子弱些,难免伤了精神,二嫂嫂不要怪她才是。”
青罗想起方才自己所说起的洗砚斋的绿梅之事,心里倒是隐隐明白几分,原是自己造次了。见怀蕊如此说,也不能点明出来的,只笑道,“我哪里不知道她的身子弱呢,她若是想歇着,咱们也就不扰她。”见怀蕊对于踏雪寻梅竟是有十二分的热情,自然也就不好再回绝于她,便起身换上一身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携了怀蕊一起出去。知道怀蕊素来不爱许多丫头婆子跟随,只带上了一个润玉,与两人都是相熟的,拿了两只小银剪子并一支美人耸肩的梅瓶儿,瞧着哪一枝花儿好,好折回来插屏赏玩的。
青罗与怀蕊二人挽手走在前头,润玉也识趣,只远远地跟在后头。二人一路沿着春水下山,春水融融,沿路琪花瑶草仍旧盛开不绝。一出了春山地界,登时便天寒地洞起来。不同于前些日子湿漉漉的微雪,昨夜的雪下得热闹,今儿一早起来,那雪仍旧是纷纷扬扬不肯停歇。这会子雪虽是停了下来,仍旧从枯枝上飘落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