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温、高勋、耶律化哥趾高气昂地站在炸了锅似的乱哄哄的御营兵阵前,后面是得意洋洋的韩匡嗣、女里、韩德让、随从们和南京官兵。耶律夷腊葛、萧乌里只和那名小校跪在中间。夷腊葛腰杆挺得笔直,嘴角下弯,透出冷笑。乌里只摇头摆腰使劲挣扎,嘴里不停骂着脏话。小校瘫在地上,身下流出一滩黄水。萧思温大声说道:
“这几个恶贼利用大行皇上的信任,弑君谋逆,罪该万死。现在主丧国疑,形势危急,为了免除后患,必须立即处死。执行!”
三颗人头随着喷溅而出的鲜血瞬间滚落,人群中一阵哗然骚动,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御营所有军队从现在起听从耶律化哥将军的指挥,如果有人不服,这几个人就是榜样。”萧思温说道。然后转过身,肥胖的身躯匍匐在吓得快要昏倒的耶律贤面前:
“请皇上即刻灵前即位,主持大行皇帝丧礼并执掌天下。皇上万岁万万岁!”
大太监周公公亮起尖锐高亢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喊道:
“大礼朝拜!皇上万岁,万万岁!”
在场的所有的人一个不剩地全都匍匐到地,三跪九叩,高声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凌晨寒风阵阵吹过,天色灰白,太阳已经在大地的母腹中躁动。“呜,呜,呜,……”低沉肃穆的号角吹起,“当,当,当,……”二十四下丧钟敲响。跟着钟鼓齐鸣,哀乐大作。随扈的教坊使带着上千人的宫廷乐队已经赶到,在黎明时分向整个捺钵大营发出哀耗。天空低垂,山野空旷,报哀的信号瞬间百里传扬,它向人们告知发生了天大的不幸,招呼所有王公大臣立即集合上朝。
当人们来到御营时,看到的是一片银白世界。所有帐篷的顶毡上都披着素色外罩,便处结满绫球绸花,四处飘扬着黑白幡幢,人人身穿麻衣孝帽白布腰带。王公大臣们由化哥手下士兵引导,留下随从,解除武器,进入一处广场。只见一间大帐帷幕高卷,帐中一座白花环绕的灵床上躺着昨天还跑马射猎的皇帝。正中间一张空着的大龙椅边上,雪人儿似的宫女们撑着黄罗伞盖,银柱般的侍卫杵着金吾黃麾。广场四周严严整整站满了全副武装铠甲鲜明披着麻布的士兵。数百高官显贵们站在晨风中缩着袖子跺着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低头沉思,有的交头接耳。有人小声问道:
“听说皇上驾崩了?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没听见敲了二十四下吗?这是皇上的丧钟。”
“怎么死的?你们看见门柱上挂的人头了吗?是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
“现在谁在主事?动作好快啊。”
“不知道,应该是殿前都点检夷腊葛大人吧,他可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
“知道谁来继位吗?可惜皇上没有儿子。”
“皇上没有儿子可是有养子啊。大行皇上早就托付过后事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是哪一位凤子龙孙啊?
“就是世宗皇帝的遗孤,叫做贤阿哥的,那可是太祖帝的四世嫡长子啊。”
“您还知道些什么?”
“我听说,昨天深夜大行皇上遇刺,新帝赶赴灵前哭拜,受群臣再三推戴,已经登基继位了!”
“啊!这是真的?”
“信不信由您。一会儿新皇帝就出来了,要是不想掉脑袋,就赶紧准备磕头吧!”
这时三声鞭啸,在静谧的晨空发出悠远空灵的脆响,震得近处枯树上的数百只麻雀扑棱棱凌空飞起。宣礼太监又尖又亮训练有素的声音喊道:
“跪!皇上驾到,行贺拜大礼!”
协律郎举麾,太乐令撞鐘,钟罄鼓乐随之响起。奏的是皇帝升座的隆安大乐。众人随着音乐起伏,行三跪九叩之礼。在这一片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所有的人都像被灌了mí_hún汤似的如醉如痴,手舞足蹈,竟没有一个人不合拍节。这本来是入仕必须练熟的看家本领。虽然有人满心疑惑,可是都知道随众顺势是官场的不二法则。尤其是在这个动荡不安的鼎革更迭之际,要想保住富贵平安就先要闭住嘴巴认清形势。鼓乐声住,众人抬起头来,发现在他们低头垂目舞蹈拜贺的时候,新皇帝已经坐到龙椅上了。
龙袍罩着瘦削的身躯,十二根冕旒后面露出一张年轻苍白的面孔。体型肥硕的侍中萧思温挺着肚子站在皇帝的身旁。一片寂静中侍中大人开口说道:
“大行皇帝昨夜为贼人所弑。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国丧也不可无人主持,皇上乃先帝义子、太祖嫡孙,昨夜在众人一致拥戴下灵前即位。皇上天命所归,英睿远瞩,紹祖宗之休烈,承万民之拥戴,我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祝大辽天恩浩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