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再看靳泽,却见他满面嘲笑,看在她身上的眸光中却流露出同情。
惟娉不由得心中大恸。她早已怀疑此事不简单,心中更懊悔不该一时冲动之下对皇帝说那些话。那个强盗皇帝必是对耀之动了杀心,否则怎么就想起和耀之校场竞剑,故意的,根本就是故意的!如此情形下,耀之只怕凶多吉少。
越想越怕,惟娉心中焦急万分,偏又无能为力,只是怔怔出神。
靳泽看着她,不由得低声道:“圣上未必就不会醒,只是不知几时醒罢了……若事有不谐,你顺从些,某倒可以救你一命。事后将你献与他,想必太皇太后也不会怪罪某没有斩尽杀绝。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也可争得一条活路。”
惟娉拭去眼中的泪水,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耀之若遇害,妾必追随而去,一家三口在一处,黄泉国里倒也不寂寞。”
“蠢话!”靳泽讥道,“谁见过黄泉国是何等模样?还是顺势趋利的好。”
惟娉苦苦一笑,道:“妾听闻,靖王从皇陵回来后,对公子依然追逼不舍。公子为何不顺从靖王,何苦被他处处相逼?”
靳泽拧了眉毛,“如何相同?靖王是男的!勒某大丈夫立于天立间,怎可委于他人胯下!”
惟娉道:“不外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妾虽是女子,也知道何事可为。”
惟娉觉得再无话可说,就施礼告退,走时却听身后靳泽低声自语:“这么大的国公府,想必有密道吧……”
她如何听不出靳泽之意,即使如今伤痛欲绝,也心生感动。只是,如若皇上真有个闪失,只怕屠刀之下,谁也难逃,靳泽又有何法可想?
惟娉再不多话。向西厢房而去。
东厢房里,东方轩坐在青漆镶珐琅牙边的大案旁,看着恭敬地靠墙站着虽害怕却安静的长孙东方晓岚,心里一阵阵抽痛。
东方渁甲胄不解和脸色青白的庶弟东方森站在东方轩身边。看着平日镇定如石的东方轩此时握紧了拳头,极力控制身体的颤抖,心里只觉得疼痛万分。
“父亲……”东方渁叫了一声,却不知说什么好,也实在无话可说。东方家赫赫百年基业。想不到突遇这样的奇祸,眼看着大厦将倾于一夕间,却无力做任何反抗……压在东方家身上的,可是皇权!
“渁儿,”东方轩忽然低不可闻地说,“如若寅时还不见动静,我们父子三人,”他看一眼庶子东方森,见他丢了魂般的模样,心里又失望又怒又伤心。最终也只是无声一叹,”我父子二人拼死也要想办法将晓岚从密道送走。尽力存我东方家一丝血脉。”
东方渁点头,心里却茫然,靳泽和不良人紧密把守,如何才能将儿子送入密道?
东方父子在沉默中纠结,西厢房的女眷却是热闹嘈杂。
惟娉一进入西厢房,黎夫人劈头就问:“你跟那靳泽说了些什么?”
惟娉道:“打听耀之……”
话没说完,黎夫人就大骂起来:“他死了才好!……白长了一副文雅的好皮相……却好勇斗狠,自小就没个分寸……如今闯下滔天大祸了,全家都要让他葬送了……”说着大哭。完然不顾平时保持的贵妇人风度。
若是平时,朱氏定要扮足了孝顺儿媳的做派,如今也不顾黎夫人了,用帕子捂着脸大哭:“可怜晓岚。才十一岁,竟被亲叔害死……”
青云大大的眼睛里汪着两眼泪,吓得抓着碧云的衣角,也不敢哭出声,。
碧云脸色苍白,却还镇定。斥朱氏道:“嫂子说的什么话!晓岚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现在哭得要死要活的做什么!”又安慰母亲:“事还没到那个地步,圣上说不准很快就醒来,下旨的是太皇太后,圣上英明,定会妥善处理……只是二哥还不知道怎么样……”
黎夫人气得拍着大腿大哭道:“他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分别?若是他真闯下大祸,即是他现在好,圣上却不好,他也躲不了最终大难临头!”
惟娉再也忍不住,“母亲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吗?若是耀之受伤更重呢?若是耀之已经……”她心中剧痛,怎么也说不出受害的话来。
黎夫人听了惟娉的话,哭的更厉害:“他就是我的魔星……我就不该生下他……”
惟娉更觉刺耳,气道:“母亲此时后悔也晚了,他不但出生长大,连他的儿子也要出生了。劝母亲不要伤心落泪了,等到皇帝死时兵士来杀人时再哭不迟,现在母亲留着点力气吧。”
黎夫人被惟娉一句“皇帝死了”吓得噎住声音,其他人也都惊恐地看着惟娉。半晌,黎夫人恶狠狠地低声道:“小贱人,说的什么断子绝孙的话!若是圣上有个三长两短,你那孩子也生不出来!都是跟你这小贱人学的,那孽子才如此不懂分寸!”
碧云听黎夫人说得难听,就皱了眉,一手拉了惟娉,一手牵了青云到一边去坐。屋里顿时只听到黎夫人和朱氏的哭泣声。
碧云看看惟娉隆起的腹部,打发了青云去拿茶,支开了青云,碧云看着惟娉苍白镇静却分外娇美的脸,低低地道:“你别糊涂,真是事有不好,听靳泽的安排就好,也能替二哥留点骨血……那人冷心冷血,竟肯为你费心谋划……”说着,起身去寻青云,将惟娉独自留在桌边。
惟娉虽惊讶靳泽和她的谈话怎会被碧云听去了,却也没心思计较。
公府众人在焦心焦肺中挨时光,只觉得一时一刻都漫长无比,入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