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黄叶被秋风凋零,空中小雨淅沥,庄严肃穆的浩园中墓碑林立,放眼望去,里面沉睡着的皆是这些年建设香港的肱股之臣,慕青只是淡淡的看了它们一眼,便撑着一把黑伞径直穿过一条用砾石铺筑的青色小路。b>
冰冷的黑色墓碑上贴着一张照片,照中女子笑颜拂面,一缕黑发垂在胸前,若忽略了那上面沉寂颓败的暗色,外人看了定会忍不住驻足欣赏。
“我后来才知道她也是cib的卧底,出殡那天来送行的人很少,她的父母还不知道女儿已经死了。”
薛鹤轩站在慕青身后叹惜的看着照片中的女子,一个卧底的最大悲哀莫过于此,从任务开始的一刹那便从警队除名,亲友不能见甚至不能联系,而在任务失败后身首异处,自此无人可知。
慕青肩膀微颤,直视着眼前冷冰冰的墓碑失声笑问:“薛si,你说,一个警察执着一辈子究竟追求的是什么东西?正义吗,可是在诱惑面前还是会那么容易就妥协,我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刚进警校的时候只知道努力训练好早一天能加入警队,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徇私枉法的人,我以为这里起码还留着一片干净之地,可是等我终于发现自己想错的时候,所有的事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前的一切让我越来越看不清,你一定没有见过以珊死前的样子,因为你若是亲眼看见了,一定会像我一样一遍又一遍的不断质疑自己的内心,质疑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公平正义。”
薛鹤轩轻叹一声,沉声道:“我没有经历过在你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所以终其一生我可能都不会明白当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僚屈辱死去时,整个人会恍惚到何种地步,但我一直都清楚,黑夜过后总会出现黎明,也许这个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很煎熬,可是如果连你自己都失去了希望,整个世间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慕青背对着薛鹤轩静静思忖着他的话,恍然间,仿佛看见以珊穿着警服站在不远处冲她微笑,一如刚进警校时的样子,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连日来阴霾的眉宇间瞬间清明。
“薛si,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薛鹤轩见她想通,嘴角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心里明白就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熟悉的建筑物渐渐映入眼帘,薛鹤轩在门口停下车,路旁早已停了两辆空车,其中一辆是龙越天的,龙胤和林尔芙订婚的前天晚上,龙越天曾开着这辆车来找过他,只是这个时间,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龙胤的别墅?
“看来,有人还是不太放心。”
慕青下车看到此景,想的比薛鹤轩更深入了一步,冷冷的勾起唇角,她敛着双目走进别墅,薛鹤轩心里担忧,跟着她随后进去,房门打开的一瞬,他顿时怔住,除了龙越天,龙渊居然也在。
“廖小姐,好久不见。”
龙渊坐在沙发上,青筋突露的手拄着一根拐杖,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老态龙钟之躯能勉强支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龙越天坐于侧位,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龙先生会在这里出现,真让我意外。”
慕青挺直了背站在门口,眼睛却紧紧盯着站在龙渊身后的几个黑衣人。
“小胤和林尔芙有婚约在身,廖小姐想必已经知道了,我对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没有兴趣,可是对廖小姐,我实在难以放心。”
“他若结婚,我必定不会去打扰。”
慕青咬着牙,全身戒备。
龙渊却忽然站起来,一步一顿缓缓向她走过来,拐杖碰撞在地板上的声音让人觉得心慌,彷如死亡倒计时般一声一声敲在人心上,他在距慕青十步的位置停下,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两只深陷的眼睛闪着光芒,深沉、混远,一目不眨的盯着慕青,缓缓开口,“你错了,我要的,不是你现在不去打扰,而是永远都不会打扰他。”
薛鹤轩浑身一震,不动声色的将慕青拉到身后,英目微皱,看着龙渊沉声道:“龙先生,我想,权力再大的人也不能在法律面前为所欲为吧。”
龙渊像才看见他一般,忽而冷笑,“我怎么忘了,薛si曾经还跟我做交易,开枪伤了我的儿子,不知道薛si现在是不是在公权私用躲避法律的漏洞呢?”
薛鹤轩被戳到痛处,连带呼吸都变得急促,他不敢回头去看慕青的眼睛,怕自己会从那里面看到失望,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被这件事折磨着,他也曾下定决心想去处长那里承认错误,可每次一走进警署他的脚步便退缩了,做警察的使命和志愿一次次的在脑海中冒出来,他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心甘情愿的放弃,于是他一遍遍的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不能见光的交易,只要龙渊不说,一定不会有人知道,可现在这件事被当做一句嘲讽他的笑话说出来,他的心怎能不感到羞愧,仿佛被黑暗笼罩一般让他压抑的不能呼吸,无地自容。
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薛鹤轩难堪的抬起头,看见慕青温和的冲他笑了笑,而后整个人便被她轻轻推了过去,让出她原本的位置。
“龙先生想对我做什么只管冲我来就是,何必拿话中伤他人,不能嫁给龙胤陪在他身边,生死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慕青对龙渊的手段已了然于心,既然躲不过,便只能正面面对,她盯着一个黑衣人衣服里不小心露出的枪柄,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能逃跑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