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当天,江澈就赶去了李家宅邸帮忙料理金桂的后事。一身黑色长衫,神情肃穆哀伤。
李保山一脸悲戚地拉着他长吁短叹:“金桂这孩子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的居然就去了!倒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年来她就像我亲闺女一样,忽然撇下我走了,我这心里真是不好受啊!”
“山爷,您保重。金桂已经去了,再难过也无济于事,您要当心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阿澈,金桂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原本都准备替你们办婚事了,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唉!”
“山爷,是我没福分了。”
“是金桂这妮子没福分才对。你放心,金桂虽然没了,我绝不会让你打光棍的。我会另外给你挑个好的,又或许你要是看中什么哪家的姑娘,只管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面作媒聘回家当老婆。”
金桂的灵柩还在堂上摆着,李保山就这么快对江澈承诺会为他另聘一门婚,令他再次心生疑惑,但表面上不露分毫,只是恭敬地颔首说:“那我先谢过山爷了。”
金桂死后,她闺房里的衣裳被褥等私人物品,全部都要一一拿出来火化,去另一个世界陪伴她。
江澈作为未婚夫,按习俗要去她房里取一件小物件儿留作念想。原本他只想进去应景地随便拿件东西就出来,却无意中发现镜匣里藏着半包酸青梅。
江澈一怔,这种酸青梅他十分熟悉。当年他在保安会当小弟时,会长金成的老婆正怀着第二胎,害喜害得厉害,隔三差五就打发他去买这种酸青梅回来吃。它酸得让一般人难以入口,只有怀孕害喜的女人才会爱不释口。金成当时对于老婆爱吃酸梅十分高兴,说酸儿辣女,这胎一定是个小子。结果小子虽然是小子,最后却因为难产和母亲一起双双殒命了!
金桂房里居然有这种酸青梅,难道……蓦地一震后,江澈的眼睛深处瞬间闪过一线光,如刀尖般的锋利与寒冷。因为他忽然明白了金桂为什么会死。很显然,名义上她虽然是他的未婚妻,实际上,她却不但已经被人破了身,还怀了孕。经手人不用说肯定是李星南。李保山为了掩饰这段私情,所以下狠手干掉了外甥女儿。
虽然对金桂并无爱意,也设想过如果李家来谈退婚就慷慨成人之美。但是李星南与金桂置婚约于不顾,居然私下通奸给自己戴上了一顶绿帽子,这令江澈无比愤怒。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说明他们俩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简直欺人太甚。
杀父夺妻,一向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两大仇恨。江澈很明白,李保山之所以选择秘杀金桂来掩饰此事,就是不想因“夺妻之恨”而激怒他。因为现在金鑫商社保安会的保安险卖得十分红火,很需要他这位能力出众的会长。相比之下,一个只会磕瓜子搞破鞋的外甥女儿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李保山的做法,并没有平息多少江澈的愤怒。虽然金桂是个该死的荡-妇,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儿子李星南。现在那个纨绔大少爷依然好端端的啥事没有,只让表妹当了替死鬼。如果可以,江澈更想杀了李星南出气。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至少现在还不能。
拈着一柄桃木梳走出金桂的闺房时,江澈脸上的表情一如进去时那么肃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波动过的迹象,仿佛片刻之前那种翻江倒海的愤怒完全没有存在过似的。
直到夜深后,江澈离开李家宅邸独自驾车返回保安会会馆的路上,才面露愤恨之色,狠狠地一把折断了那柄桃木梳,用力掼出了车窗外。
发现了江澈不但人品负分差评,而且还可能是个灰社会后,舒眉开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南京城找个有钱有势的靠山。否则将来那个死家伙如果真跑来强抢民女,她岂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计划虽然不错,可惜实行起来难度却不小。舒眉如今可不是北京城的白富美,生活圈里一抓一大把有财有势的土豪们。她目前工作的教会小学只有三个职员,一个是她,一个是原本靠教私塾为生的老先生,还有一个是负责做饭的厨娘。除此外,还能认识的人就是福音堂的约翰神父和几个杂役。
就这种极其有限的生活圈子,舒眉上哪儿去认识有财有势的人啊?如果是一般的小学,她或许还可以通过学生和家长拓展一下交际圈。可这所教会小学却是面向贫困儿童进行基础教育的慈善学校,那些赤贫的孩子们可不是她能指望得上的,他们还要反过来指望她呢。
这天下午放学后,刚刚才走出学校不到五分钟的孩子们,忽然间又跑回来好几个。领头的一个小女孩找到舒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舒老师,小宝在外面被一个洋人打,你快去救救他吧。”
舒眉赶紧跑出去一看,果然发现就在教堂门外十几米远的街道上,有一个满脸绺腮胡子的洋人正在抡着大长腿对准学生小宝连环踢。她立刻大声阻止:“you doing(住手,你在干什么)?”
老实说,如果动手的不是一个洋人,舒眉未必敢出这个头。洋人们虽然很喜欢扬武扬威,但如果你能用娴熟流利的英文和他交流,他多半都会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因为民国时期能说一口纯正英文的中国人,大都是在国外接受过高等教育、家世背景良好的上流社会人士。一般的洋人或是洋瘪三,都只敢在普通老百姓面前耍横,并不敢跟真正有地位的上等华人较劲了。
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