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烨眼角抽了抽,扶额:“我高估你了。”
后来我才知道,方烨修灵太高,画出来的符最低杀伤力都会让比较低级的鬼物灰飞烟灭,刚才那一张还是长胜画的。
他应当是跟顾蔺做了什么交易,才怕坏了陈欣晨的鬼魂。
我尴尬地笑了笑,问:“那现在怎么办?”
方烨转过身之时,熟稔地咬破拇指指腹,我看到一滴血液像珠子在上面,他身上淡淡地香气萦绕着我,一手抓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拇指在我额头上印了一下,通过梳妆镜,我看到额上的血液渗进皮肤。
我不免露出惊讶的眼神。
这时,陈欣晨正要将手放在孩子的脖子上,门外传来钥匙的叮当声,而后是门打开的声音。
所幸进来的是顾蔺,他把人隔在外面,安罄向来强势,自然不愿意被留在外面,也进来。
他们看不见陈欣晨。地上全是残缺的灵符,场面有些凌乱。
乔愀躺在地上,他们惊得已是说不出话。我连忙将乔愀扶正倚在墙上对他们说:“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另一边,孩子腾空而起,安罄见到的瞬间惊悚得捂住嘴巴,好在她还算坚毅,挺过去。
顾蔺先是惊讶,然后双眼通红哑着嗓子问:“欣晨,是你吗?”
他看不见她,并不知道孩子在她怀里,视线在房间里乱扫:“你在哪?”
陈欣晨始终没看过来了,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熟睡的婴儿。可我看见,她的身子分明抖动了一下,那青幽幽的手却没离开孩子的脖子,但我知道她没用力。
“姓陈的!有什么冲着我来!你给我放下孩子!”
背后的安罄一身优雅,可面目却如霜,她似乎被逼疯了般,因为看不见陈欣晨目光乱扫,咆哮。
刚进别墅的时候,我便听到有人私下讨论,说这屋子闹鬼,有时候半夜会有杯子被打破,有时候会听到女人在哭,在笑……
陈欣晨本想借用我的身子复仇,可最终阴灵反噬,我其实很好奇她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将鬼阶修炼到这个地步。
《古灵甲术》中,按照鬼的阴灵从低到高可分为卒阶、殇阶、沥阶、崩阶、甍阶六个等级,寗阶唯独只有鬼王。
普通的鬼,是不能触及阳间的东西,殇阶上旬者才可以较为熟练控制阳间事物。
陈欣晨能抱起孩子,鬼阶至少在殇阶,亦或者更高,还是个厉鬼,对我而言挺可怕的。
很显然,安罄这几天已经被折磨得有些失去理智,她又重复喊了几句,愤怒得不见从前的美感,白皙的脖子上青筋浮现,她还是恨陈欣晨!
这个女子即便是死了,也不放过他们顾家。
“夫人何必动怒?儿子的亲骨肉都能下手,这不过是外人的孩子,仁慈什么?”
不知为何,我第一次觉得方烨冷嘲热讽的时候,竟也可以很帅气。
他向来会讽刺人,短短一句话,不仅让安罄大惊失色,更是让她不相信。安罄望向方烨,后者嘴角噙了一抹讥诮。
大抵很少有人用这种不畏,不屑的表情对待安罄。方烨的一针见血让她瞳孔骤然睁大,但很快她便稍稍冷静,眯着眼打量方烨:“你是谁?顾家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和陈欣晨的心境很相似,一开始很敬畏这个有本事的女子,可她的狠绝太令人发指,我的心在颤抖,也不免插了句话:“夫人难道就不觉得后悔吗?”
“后悔?”她冷冷一笑,“你这丫头倒说说我该后悔什么?”
“妈!”顾蔺的拳头紧紧握着,放在两侧,他缓缓闭上眼,藏住眼中的雾气:“够了,真的够了。”
他睁开眼,似乎终于有勇气指责这个养育了他将近三十年的母亲。
“娶她的是我,孩子也是我的,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欣晨?!”
安罄似乎有些不相信,昔日温和孝顺的儿子竟会这么对她说话,从前崇拜和尊敬的眼神,如今全是失望和痛苦。
“欣晨是有多绝望,到底一个字也未曾提过。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他目光坚毅,语气很淡漠,我看到那双深邃的眼里滚着泪珠,却始终没有溢出来。
“阿蔺……妈只是……”
他不顾安罄诧异的眼神,转身一步步朝那悬浮在空中的婴儿走去。
他想找陈欣晨,发疯地想找她!否则怎么会和方烨这样可怕的人交易?
从前看着陈欣晨被伤害得千疮百孔,我多少有些不喜这个男子,可到底他也是爱她的,她死了,流血疼痛的是他!不知为何,我竟有种复仇的快感,但隐隐又觉得伤痛怜悯。
我小声提醒:“她抱着孩子。”
房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呵呵……”
陈欣晨突然阴森地笑了笑,宛如六月天,脸上突然变成狰狞模样,伸着手朝安罄飞来。
*分明知道!分明知道她是凶手!*
我惊怕得正想跟方烨说,她在恨顾蔺明知道真相却没怪安罄!哪知旋身之际,被推了一把,安罄整个人倾斜着,事实上,我却很清楚是我重心不稳。
倒地之时,阴冷的气息钻进骨里,陈欣晨穿过我的身体,眼前视线有些模糊,我的表情很奇怪,可知道并不是我在控制我脸部的表情。
后来听安罄说起,我那时候双眼血红,虽躺在地上却死死地瞪着她。
陈欣晨穿过我身体的瞬间,我的心脏就像被塞进了一颗珠子,圆润光滑。
那东西承载了她大半的怨气,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