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8月16日,晴。
江湖,下午6点,老毕的告别会。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还记得初遇那一天的情形。那一年我高二,翘课来看许易的live,因为没有门票我只能站在大门外,耳朵贴着门,听到一点点台下的欢呼声。你从里面出来看到了我,毫不客气的拉着我的校服往外走。
我那时还喊你叔呢,谁让你的长头发那么吓人,一开始我以为你很凶。
你绷着脸说,我还不到三十。
后来你带着我进去,跟我说以后喊你毕哥。
大家也都喊你毕哥,私底下我们叫你老毕,其实你一点都不老。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了亲人般的朋友。
我曾经觉得在你真正变成老毕的时候,我们还会一起在江湖喝酒,一起打闹,一起拿你的那些宝贝吉他乱弹。你还是会在我和陈识吵架的时候充当恋爱导师。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
可是我想说,毕哥,你很帅。
——向西
老头子。
老头子,别总不承认自己老,每天照几十次镜子,真是臭美的老头子。
我记得你说,你要做中国最伟大的vik,那现在你是不是能见到hide了,拉着他一起组乐队吗?hide肯定也嫌弃你是个糟老头。
可是老头子,我不嫌你老,你回来吧?
——许尼亚
毕哥,没有你就没有sb>
不是说好了要来看我们的演唱会吗?
——司辰
上礼拜还说要一起看奥运的开幕。
还说让我们几个好好赚钱在世界杯开始之前给江湖装一个投影。
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不是你说的我还欠你好多场地费让我好好给你赚钱的吗?
虽然现在的我们痛苦,悲伤,但还是要谢谢你老毕。
无论再过多久,我们也会永远记得你。
所以,也请你永远守护我们。
——陈识
老毕离开的那天是个大雨天,而今天是大晴天。
我们都记得他以前总念叨的,他喜欢热闹,特喜欢,但是不想成为热闹的中心。因为他害羞。
所以这场告别式选在的周一,也没有通知太多的人,在场的只有在江湖演出的这些乐队。
我们每个人都对老毕说了来不及说的话。
最后来的人是许易。
这是四个月以来我和许易的第一次见面,摘下墨镜后的那张脸给人的感觉熟悉又陌生,经过时他朝着我们这边淡淡的望了一眼,而那时我和陈识的手还牢牢的牵在一起。
那个眼神,过于淡漠。
许易和老毕是老友,在还没有江湖,许易也还没有出道的时候两个人就在北京合作演出过,为数不多的照片里能看出,那时的老毕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夸张罢了。而许易,满脸青涩,也才十七八岁。
许易和老毕,认识十年了。
告别式上,许易并没有刻意的说什么,只是对着老毕的照片深深鞠躬。
后来,许易一把火烧掉了老毕珍藏的三十多把吉他,陈识说,那些吉他加在一起的市值甚至超过江湖。
老毕年轻时就是x-japan的歌迷,他效仿hide收藏了那么多吉他,所以许易做主,也像hide那样,让那些吉他去陪伴老毕。
之后许易按照吉他和江湖的市值把现金交给了老毕的家人。
老毕离开的一个礼拜里,江湖的大门始终紧闭着,偶尔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乐手来练习唱歌,其他服务员都暂时放假了。
江湖要经营下去,需要一个负责人。
我们也考虑过之前帮老毕打理江湖的服务员,不过那些都是在校的学生,无论阅历和时间都不足以管理一家livehouse,再加上江湖这些年其实都是亏本经营,一时间也没有人愿意接手。
这样下去,江湖面临的就是永久性的结业。
而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说,江湖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它是小小的江湖,也是大大的江湖,曾经我们也在这里把酒言欢自称江湖儿女,这个灯光昏暗的两层建筑里收藏了我们太多的记忆。
这里的每一件设备都是老毕一点点更换的,每次他存下一点钱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江湖换新设备。
老毕说过,他上学的时候没有江湖这样的livehouse,乐手们除了去大街上就只能选择酒吧,所以他创造了江湖,并且一点点把它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们不可能放弃它。
老毕离开的第十天,又是一个大雨天,我和陈识在家收拾行李。
再过三天,我就要去北京的学校报道,陈识他们明天也要出发去广州了。
许尼亚的电话就是在那时候打来的,这些日子他心情一直不好,从前爱说爱笑的一个人时常发呆很久,像在考虑什么。
许尼亚约我们在江湖见面。
江湖和前几天一样没有开门营业,我们在院子里遇见司辰。
陈识走过去,“浪浪喊你来的?”
司辰点头,“他好像有什么事想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然后一起往里面走,我跟在陈识身后,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江湖里采光不好,没有演出的时候少了那些对着舞台的射灯就会更加昏暗,上二楼的楼梯很陡,陈识就拉着我的手慢慢向上走。
我能感觉到,他把我的手攥的很紧。
许尼亚就在二楼的吧台。
看到我们上来,他停下了手上调酒的动作,笑了下,笑的挺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