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姒抱着肩打量他,一张脸黑黢黢的,被揉成一团的头发半遮半掩,看不清楚面貌;又多是泛白的眼仁,不拿正眼瞧人。
“宋郎君,”她试探地唤了一声,那人没有反应,乐此不疲地指指点点。她从兜囊里掏出来一柄簪子,翠玉上粘了土灰,蒙了尘,“这簪子,你认识么?”
他仍旧不说话,沿着窗户来来回回地敲打,又喊又叫猫妖杀人喽,偏生不往她这里看。
长孙姒往前挪了一步,南铮瞟来一眼,讪笑着又缩了回去,“是个叫张惠栀的娘子,住在你家西面的邻居,你也不记得了?”
他倒是不闹腾了,茫然地转过头来,左点一下右点一下,突然嘻嘻笑道:“记得记得,是你,你就是那个会杀人的猫妖……”
她也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学他晃脑袋,“对,我就是那个,会杀人的猫妖,知道张娘子的这柄簪子,是怎么来的么?”
她盯住他,丝毫表情也不放过,“是我杀了她,”无视众人怪异的目光,继续道:“我杀了她,你喜欢的那个娘子。她生得很好看,小脸大眼睛,可惜有颗痣生得不好,右眼角上。算命的都说,这是短命之兆,不吉利。”
屋子里的人终于不说话了,魂不守舍地来回撞墙,一下一下。好在墙上蒙了厚厚的毛毡,魏绰低声道:“殿下,臣寻常同他说话久了,也是这番举动。”
长孙姒点头,暗地里晃了晃南铮的胳膊,他无奈,护着她往前行了半步,凑近了窗户又道:“我问她,宋家出了事,宋恩怎么不见了?可是我问了很久,她都不肯告诉我。”
里头的人还是不理她,换了个面继续撞,长孙姒也不嫌烦,“我生气了,就把她绑了起来;她当时穿着一件石榴红的半臂,绣着蔷薇花,她很害怕,绳子把她的衣服都磨破了。我在屋子里倒了酒,放了一把火,她在屋子里哭,叫宋恩,救我……”
他滑跪在地上,屋外的日头从木栏的缝隙里透出半点光在他红肿的额头上,普度不了众生。
有差役要拿钥匙开门,长孙姒摆了摆手,接着道:“我告诉她,只要把宋恩的下落告诉我,就放了她。可是她还是不肯,宁愿固执地叫宋恩救她,她声音很小,后来我就听不见了。她好像死了,椅子烧塌了,她仰面在地上,身子笔直;方才那件石榴红,都不见了,就剩下这柄簪子……”
屋里的人不晓得什么时候起了身,几步跃到窗前,抬手要夺她手里的簪子。
南铮将她护在身后退了一步,避开他脏污的手。那人面容狰狞,眼里续着泪,栏杆密集,他仍旧固执地将头和手挤出窗外,要那柄簪子,口中念道:“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死的,不会的!对,你说谎,你说谎,她根本不会叫我,她叫的一定是宋乔,你在骗我,你把它给我,把它给我!”
事情发展远远超出预料,装疯卖傻的人或许是真的疯了,细木将他的脸挤出凹凸不平的印记来,他仍旧挣扎,任凭木条陷到皮肉里也不肯放弃。
“我没有骗你,我把她的尸体也带来了,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自己去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这个祸国殃民,草菅人命的妖女……”
他骂骂咧咧,摇的木窗咯咯作响,魏绰见势不对,招手唤来几个衙役,七手八脚开了门,一把按住冲出来的宋恩,镣铐加身,才把人拖往停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