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维正兴致勃勃地查验着面目全非的尸体,听着脚步声抬头,又忙不迭地把尸体遮了遮,出来行礼。
她摆摆手,跳到屋子里,当中一方条案,案上头南脚北横着白布覆盖的尸身。
王进维紧走几步,撩开了白布几许,露出青灰色的一张遍布伤疤的脸来,“原本他面上仍有血迹,臣清洗了去,在海井中浸泡时辰长了些,这些伤疤开始外翻,公主切勿多视!”
“没事,”长孙姒取过南铮递来的丝巾蒙面又道:“查出什么来了?”
他戴上手套,一一指出:“尸身长约莫六尺五寸,背脊弯曲,手肩膝脚之处布老茧,仆从之相,”他顿了顿,换了个和缓些的说法,“臣,查验过了,身子未净,不是正经内侍。”
“眼皮耳中有血点,腹中存积水,口鼻中还有海井中淤泥和杂草,正是坠井溺死之症。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比丘,每日都要到海井中打扫落叶,尸身面下背上,横趴在井底;那比丘唤人来一同将尸体捞了出来,这才发现人已经死了。井底有尖锐的石块,他面上的伤也是因此留下的。”
长孙姒道:“不是内侍?还是被溺死的?”
怎么一个不净身的郎君混到内宫里来了?
方才路过,倒是打量了几眼。海井一丈方圆,五尺来高,通身白瓷莲纹,底部还有须弥座,可惜普度众生之物却害了亡魂。
“也不尽然!”
王进维伸手轻压了身体上的斑痕道:“这痕迹稍微按压,便退了血色,尸身又未完全僵硬。比丘是巳时三刻左右报的信,以此来看,约莫是卯时前后死去。卯时圣人同公主已至中殿准备祭天,伺候的内侍多数是在配殿偏殿中等候;按理说,不会出现在远离中殿的海井边。”
“另一则,”他遥遥地指了指殿外的海井,“这海井不过是大些的瓷缸,高不过五尺,尸体身长六尺五寸,怎么也不会摔到海井中溺死。若是有人推了他一把,掉进海井中,水面不过四尺五寸,完全可以爬上来;除非推他那人一直将他按在水中直至死去,才有可能出现眼下这个局面。”
长孙姒点头,又问道:“那么你迟迟不敢定论又是为何?”
王进维道:“若是有人将他按进水里致死,又将他的脸砸向井底的沉石,那么此人身量颇高,又力大无比,所以在阿平颈部或者头背部会出现大块的淤痕。”他皱了眉头,将尸体翻过来只给她看,“如今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长孙姒瞄了尸体两眼又对上王进维疑惑的视线,“他落水前已经昏迷,有人把他扔到海井里,就在水中所以死去?”
王进维摇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内侍,如果要他死,随便寻个错处打发了,何必多此一举?费尽心思造成这种无意间溺水的局面,岂不是叫人发现端倪?”
长孙姒低着头打量了他几眼,双目紧闭,除开那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也算得上面容平和安宁;嘴角尽管苍白僵硬也掩饰不住微微地弯曲,像是释然或者解脱。
这样的情况呈现在一个无辜惨死之人身上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被人杀死怎么露出这般表情?若是自杀,面上的伤痕又从何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