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姒心思留在打京城来的大官儿上头,多问了一句,“京城里的大官怎么能被追杀,还跑渝州来了?别是信口胡说,那位夫人心善就信了吧?”
姚濂一拍膝头,很是赞同,“我当时也是这么和夫人说的,可她说错不了,那位手里有张令信,她曾经在渝王的书房中见过。哦,那老爷子姓苏,”他回过头来看她,“哎,小女郎,你家手下那么多人,有没有一个姓苏的老爷子是个大官,从京城里跑了?”
说实话,还真有,比方说那位失踪许久的户部尚书,苏长庚!
她心思绕了几绕,别真是苏长庚拿了那八仙图之一一股脑逃跑,被谁盯上了,除之而后快吧?可是怎么跑渝州来了,那位夫人还说他手里的令信她在渝王的书房见过。
她听他问,摇了摇头,“京城的官儿那么些,我怕也是问不过来。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姓名为何,在哪处供职,问明白了也好叫人捎话回去。”
姚濂转过脸去掸了掸袖子,“这我就不知道了,各人有个人福祸,我救的是人救不了命啊。”
他撑着膝头站起来,蹲久了腿打晃,长孙姒扶了他一把,他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夸一句好女郎,留了张方子,摇摇摆摆说是回家做船去了。
临近日暮,长孙姒开始怀疑这姚老丈到底担不担得起神医的名号,一颗药下肚,南铮昏睡了大半日,而且有意犹未尽的势头。她看着矮几上凉透了的药汤和灶上托客栈厨子热了几回的粥,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兵荒马乱的,也没理清楚为什么除了汉州就接二连三出了一堆事。破庙周围的伏兵是哪里来的,破庙又是如何被淹的,跟着他们不放的追兵为什么要除他们后快,烟官和赵克承去了哪里。只是因为追着南郭旧案不放,和那个被追杀的老头儿一样,招来众怒了么?他能躲进渝王府去,他们呢,也要去渝王府暂避风头?
早上已经想好了不踏入王府一步,结果就因为姚濂一句话她又开始动摇了。她揉了揉脸,自己的好奇心永远占了上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脑袋不清醒,做了决定往后多半得后悔。
她端了桌上的两只碗慢条斯理地踱进客栈的后厨,厨子还没歇下,见她进来愣了愣,认清楚面孔笑了笑也没管她。她听见药锅的盖子被水雾猛烈冲撞发出的脆响,这才缓过神来,端着托盘往屋子里回。
院子里仍旧是方才那些用过晚饭出来散心的客人,她多看了一眼,或站或坐,可却都是挺直了脊背,颇有些桀骜的意味,如此的相似。
长孙姒瞬间起了疑心,抬眼向自己的屋子望,隐隐地瞧见门虚掩着,方才她分明阖紧了才离开……
她快走了几步,一把把门推开——
屋子里不下十个人,一色的铁灰劲装,单膝跪地,俯首躬身,领头的一个离着床榻最近,低声正同南铮说着什么。听见动静,南铮笑着颔首,跟前那人仍旧不曾停下,交代清楚事情等待回音。
南铮道一句知道了,挥了挥手。长孙姒阖门的时候,连带园子里散心的客人都没有了踪影。
她拖来一张矮几,将托盘搁在上头,南铮勉强俯身将碗端在手里,她拿了勺子喂他,笑道:“这算是对我的解释吗?”
他笑,“我想把一切都给你看。”
她不为所动,搅了搅他手里的粥,眯着眼睛道:“从今儿开始?”
他点头,“就从你的犹豫开始。”
“……”长孙姒有些头疼,这人不是睡了一整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