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屋中被捆着、丝毫无法动弹的小仓栗子也察觉到了动静,但她的头被固定住、无法扭转过来。
古明地觉走到了她的正面,缓缓开口说着。
“一个被所有人讨厌的读心妖怪,想要参加一次读书会需要做哪些准备?”
“怎样的回答都是错误,因为前提并不成立——读心妖怪是不会收到邀请的。”
“我原以为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但在去年的某一天、我发现了你的存在。”
“拥有恰到好处的身份能够加入其中、因为病症的关系性格产生变化也会被理解、没有交际圈可以轻松行动、即使死掉也不会引起别人的议论。小仓栗子,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真的是一次美妙的聚会——大家能畅所欲言、开心地讨论着。我甚至对阅读和创作都有了新的体会。哪怕以一生只有一次的际遇来说,也是不虚此行的经历。”
“而在这之外,结果也令人满意——我最喜欢的、讨厌妖怪的阿求小姐,并没有发现与她交谈的人的真实身份、而且,也无法再发现了。所能见到的、只有你的尸体。”
“我以你的名义和永远亭的兔子妖怪写了信、那些信如今已成余灰。她会如果所愿、给想要知道真相的调查者提供线索——你真的是自杀,因为信件中原本就打算寻死。”
“你的个性、真的很难模仿——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尝试过最蠢的事了。所幸我确实做到了。”
“和我通信的、善良的兔子妖怪,她觉得自己要为你的心理状态负责——带来的药,很好的为小铃与阿求解释了为什么茶会上你的性格变化。”
“至于那些信,如今已尽被我烧掉。只不过,她仍然能给想要知道真相的调查者提供线索——小仓栗子的确是打算自杀的、曾在信中这么说过。”
“小仓栗子,你有杰出的智力和清醒的头脑——可惜生不逢时。作为人群中彻彻底底的异类,幻想乡中并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即使是替铃奈庵抄书,也只是在迁就着你的任性罢了。印刷代替手写,你已经、不再被人类所需要了。”
“而我,和你素不相识的读心妖怪,是和你的立场相似的、妖怪中的异类。我对你本人并无兴趣,但是,为了能扮作你、我比你所想象的更加了解你。”
“你的一生对他人都毫无意义,但此时此刻有所不同。”
“没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了、因此,只有你能达成我的愿望,因而对你提出一个请求——”
古明地觉退后一小步,忽的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双手呈内八字贴状贴地,前额扣在地上。
土下座——这是从人类那里学来的,在请托时所能行的郑重的礼节。
“请为了素不相识的我,去死吧。”
小仓栗子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口舌一直被堵塞着。古明地觉也听不到,因为她从始至终并未摘下那个耳机。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迟疑,行完礼节后就站起身来,解开了捆绑着小仓栗子的绳索、取下了她口上的封条和堵塞物。
小仓栗子轻轻喘息着,呼出的水雾在空气中凝结。表情与之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能问下您的名字吗?”
“古明地觉。”
“希望我怎样死去呢?”
“自缢。”
“就用这根绳子吗?”小仓栗子拿起刚才捆着自己的绳索。
古明地觉点头:“可以,但请先忍耐一下、等我离开后再窒息。”
“……有必要吗?”
“除妖师虽已死绝,阴阳术未必就失传了。”
两人毫无感情波动的对话、不听明白还以为在讨论下午饭的内容。
小仓栗子叹了口气:“确实,与其反抗再被你杀死、死后尸体被你肆意摆弄……还不如配合一点,这样好歹你能受益、我也会被你感激,是这样吗?”
“是无尽的感激,栗子小姐。”
小仓栗子拿着绳索,正准备说话,古明地觉问:“在那之前,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遗愿吗?”
“是的。”
“我不想死。”
“……不死、也就不是遗愿了。”
“无论如何也没法吗?”
“是的。但……如果你只是传达这个心愿,我已经帮你做到了。”
“这样啊,”小仓栗子点了点头,“是谁呢?”
“一个正好我想要报复的人——同时,是一个被他击败也不会让我感到懊恼的人。”
“但是他让你失望了吗?”
“失望?不,是更复杂的感情。哪怕我说了这么多话,再怎么像个反派一样拖延时间,也没有像正义的侦探那样在最后关头出现呢,”古明地觉微笑道,“人类,毕竟不是纯感性动物、只凭一封无名信件,他没有动机去做太多事呢。”
“所以是报复咯。”
“当然是的,若他最终无法发现那信件与你死亡的关系,这种无能的表现只会成为我的笑柄——若他最终发现了其中的联系、所能做的也只有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和无能为力而悔恨终生、依然是我的笑柄。”
小仓栗子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她半天以来第一次笑:
“是个很自负的人吧?这种惩罚只对这种人有效果呢。”
“算是吧……虽然会在我面前点头哈腰、那份自负平时是藏起来的。”
“你真是个厉害的妖怪呢。”
古明地觉微微一笑,毫不谦虚:“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