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韵一番话出口,殿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谁都知道于檀二字对目前小皇帝的分量之重,在这当口弹劾于家,不就是打皇帝的脸么?谢华韵一向滑不留手,这下闹不好恐怕性命难保。

却也有人想得更深一层,姓谢的这种狐狸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上书,定然是有必胜的把握,那么难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高处端坐的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眉头微皱,面上喜怒莫测,沉吟半晌,“于大人为官多年,劳苦功高,你若有半点虚言,朕绝不会放过你。”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顾虑亲缘,想护于檀,当即有于党大臣出列抢白:“于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沥尽心血,臣等对此有目共睹!某些宵小必是心存嫉恨,陷害忠良,还请圣上明鉴!”

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彻底撕破了脸皮,谢华韵笑:“单大人不急,谢某所言若有半分虚假,自当将这条性命送予于大人请罪,虽然我这条命比不上黄金白银,大约入不了于大人的眼。”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章,躬身呈上,“是非与否,有请陛下裁夺!”

于党大臣见那奏章厚厚一份,都觉心里打鼓,当即又有几人跪下请求:“这姓谢的血口喷人,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明察!”

告状的咄咄逼人,求饶的声势浩大,宋翎神情似乎有些为难,眯着眼睛,只看于檀。

于檀见宋翎犹豫,心里仿佛终于有了底气,怒道:“老夫一生行得正坐得直,绝没做过这等荒唐事,陛下若不信,我走便是了!”

老狐狸神色难看,似乎是气得狠了,就这么放狠话,倒还颇有“风骨”可言——至于他的“清白”,自然应该由别人来证,这时他若开口求饶,未免显得做贼心虚。

谢华韵却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噗嗤笑出声来。

这轻蔑、嘲讽的笑容落在于檀眼中,竟是让这个老狐狸也动了真怒,寒声道:“谢华韵,你算是什么东西?以你出身,当日若无老夫栽培提携,你这一辈子可有出头之日?”

这话说得其实不假。

众所周知,谢华韵是个墙头草,马屁精。

这人出身太低,入朝以来抱过的大腿不计其数,当然其中最粗最长的大腿是温珏,不过谢大人八面玲珑从不得罪人,所以就算是于檀,居然也是谢华韵抱过的大腿之一。

“于老提携之恩,下官自然是记得的。”谢华韵面色不变,笑容里居然有十足的感激,“所以今日,于老也请慢点走,走之前不妨听听我的奏章,没准听了之后,您就走不成了呢?”

眼看这气氛剑拔弩张,再过一会儿两拨人没准要吵起来,宋翎低咳了一声。

殿内静了一静,接着又是一大批“于大人清白,请皇上明鉴”,宋翎并不阻止,也不回应,就这么坐着,等下面安静下来,才清了清嗓子,冷淡开口。

“如众卿所言,于大人乃国之重臣,此事得慎之又慎,不能有分毫马虎。”他面上的犹豫之色褪去,眼里闪过淡淡冷芒,沉声道:“朕就来听听这所谓罪状,谢卿请念!”

于檀看着小皇帝瞬间沉下来的面色,心中骤然危兆顿生,不自觉后退一步。

不对,这事不对劲……他女儿去世的消息都还没传出去,谢华韵就敢咬他!最近这一桩一桩的事都太巧了,姓谢的背后一定有人,可温珏已经没了,那到底是……

于檀瞪着龙椅之上端坐的外孙,忽觉心底凉气儿直冒,强自镇定了一下,才勉强定神去听谢华韵的陈词,听了几句,一颗心彻底沉至谷底,脸色惨白,额头冒汗。

怎么可能!这些事情姓谢的是怎么查出来的!这其中有些事是绝密中的绝密!

这一出戏的开场、幕间、结局其实早已写好,天衣无缝,包管任于大人怎么挣,都挣不破身后张开的天罗地网。

不过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眼中,这出戏的结局成为定局,是在谢华韵开口念奏章的那一刻。

这一念居然就念了快一个时辰。

谢大人口才上佳,文采斐然,就连声音也悦耳动听,不过念的字字都是追命锁,句句都是勾魂幡。

没有言辞煽动,没有痛心疾首,字字句句都是事实,有的年代久远,有的最近发生,却都有条不紊地理好,和和气气地娓娓道来,桩桩件件,证据明确,事情清楚,所用功夫之深,让非于党的朝臣也面面相觑,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一份弹劾奏章,追根溯源不放过任何细节,非数年之功所不能成!姓谢的上朝前还围着于檀讨好,这时翻脸不认人,实在心思深沉得可怖!更可怕的是,大家都是做官的,虽然没有于大人那么过分,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如果他冷不丁捅你一刀,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即就有朝臣心里盘算着回头得参谢华韵一本,反正姓谢的贪财好色,定然有把柄可查。不过随着谢大人越念越久,心里打着算盘的朝臣们脸色越来越难看,满额冷汗。

这份奏章,牵扯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于檀曾两度问鼎桓安权利巅峰,卖官卖爵这种事做得不亦乐乎,求他帮忙的也不计其数,如果按照这份奏章上所列追查,半个朝廷都得牵扯进去!更别说桓安的贵族侯爵,累世显贵了,毕竟一代一代姻亲相连,大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姓谢的贱民出身,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是在和整个朝廷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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