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把群侠问了个哑口无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传承千年的礼教。君王和百姓之间本就没什么平等可言,至于其中的道理,那是谁也不曾想过的。天王这番言论,矛头直指圣人之言,千年教统,一时之间人人语塞,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天王见无人应答,语气加重了几分,又道:“此人不理朝政,吃喝玩乐,击球走马仍嫌不够,竟然还在宫中模仿市集,把自己扮作富商,与宦官们玩起了家家酒。他所为之事,非如陈后主、隋炀帝,而如小儿之戏。此等昏君,有不如无!”
丐帮帮主柯降龙性子火爆,直来直去。他听罢此言,立即骂道:“老叫化是个臭乞丐,要饭的,不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但你放的屁那么臭,老叫化就算再傻,也闻出了点味儿。你故弄玄虚,说了半天,怕是现在才说到点儿上。原来我们的厉大教主要他娘的起兵造反,当皇上了!”
“罪过,罪过,老衲也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想不到厉居士心比天高,其志不在武林,而在天下。”
“当今圣上只是年少好玩,而阁下却是一个残忍嗜杀的野心家。你这等人若是坐了江山,我华山曹岱第一个不服!”
“厉前辈要做皇帝,天下必将刀兵四起,百姓可要遭殃了。晚辈......晚辈虽是初掌武当,年少德薄,但也不能坐视不理。”
四大派掌门人各个吐露立场,群侠也跟着哄然大骂。一时之间群情激奋,众怒难平。
天王得见此景,忽然狂笑不止,这笑声之中不但有对众人的鄙夷,还有几分寂寞之感。当年,他与无瑕子在逍遥峰论道,腹里乾坤尚未尽吐,无瑕子就把他心中抱负猜出了十之八九,使他大有俞伯牙遇钟子期之感,把无瑕子视作毕生知音。如今无瑕子仙逝已久,子期不在对谁弹,伯牙摔琴谢知音。但他厉苍天不是俞伯牙,更何况,无瑕子这位“钟子期”是被他自己亲手杀死的。他叹道:“想不到天地之大,除了一个无瑕子之外,竟无一人是我知音!我厉苍天一生志存高远,又岂会为了一己私欲,去做什么皇帝?诸公皆乃当世英雄,何故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无因问道:“尊驾既然不想自己做皇帝,难道是要助那诚王起事,拥他为主?”
天王摇了摇头,道:“尔等众人只想着‘皇帝,皇帝’,为何不想想国家羸弱,民不聊生,是因何而起?朱厚照虽然昏聩,但却不是他一人之罪。此乃从古至今所有皇帝之罪,乃华夏千年体制之罪!自大禹立夏以来,定下了父死子继家天下的制度,一直延续至今。秦嬴政横扫八荒,一统六合,自称始皇帝,立郡县制,把天下的权利稳稳地抓在他一人手中。始皇......始皇,我华夏的腐朽,真是自他而始了。直至本朝太祖洪武皇帝建立大明,更是废黜丞相制,设立锦衣卫,至此这皇帝的权利在本朝已达到巅峰,三公六部,官宦臣僚成了摆设,举国上下,大小事宜,哪一件不是凭皇帝一人裁决?”
他看了看群侠,一边在场中徘徊,一边用手比划,又道:“我华夏神州,疆域何其广袤,人口何其众多。只凭皇帝一人,管得过来吗?
奈何:亿兆黎民之性命,攥于皇帝一人之手。万里山河之兴衰,扛在君王半臂之肩。
不要说朱厚照这等贪玩成性的黄口小儿,就是朱元璋复生,他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如今皇帝高高在上,百姓却如蝼蚁。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我厉苍天欲废华夏千年之体制,罢黜皇权,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自由的地上天国!”说罢,他神采飞扬,傲然而立,皓首白须于风中飘荡,说不尽的威风霸气。
他这番惊世骇俗之论,只把众人说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废帝制、罢皇权,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亘古未有之事。天下若是连皇帝都没有了,那不是国破家亡了么?
无因面带惊异之色,向天王问道:“敢问居士,这天下若是没了皇帝,何人做主?”
天王面无表情,微动双唇,只说了两个字:“万民。”
“神州百姓何止亿兆,一人一个主意,岂不天下大乱?居士所言匪夷所思,恕老衲愚钝,不能参悟。”
天王微微一笑,阐道:“华夏千年之弊端,皆在‘奴性’二字。百姓对君王顶礼膜拜,称其为‘天子’。孰不知,皇帝也是爹生娘养,凭什么他是天生龙种,我等皆为ròu_tǐ凡胎?大师佛法精湛,应知人人生来平等,不分高低贵贱。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若人人参与政事,则人人皆为天下之主,长此以往,方能将华夏千年之奴性一扫而尽。”
“人人参与政事,说来简单,如何可行?”
“选党!”这二字说得轻描淡写,份量却是极重。
天王不待众人理清思绪,再道:“如今的朝廷,朋党林立。各个党派,不为国家做事,只知争权夺利,相互攻击,皇上玩弄掣肘之术,也是乐在其中。这些党派,各有主张,互不相让,以至于一些为国为民的好举措,也尽数夭折于党争之中。由此可见,党争之害,比兵祸更甚。但若能罢黜皇权,把选择执政党的权利直接赋予百姓,则党争非但无害,反而有益。试想,一旦百姓有了权力,必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