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琼华,众婢果然已在半路迎着,见主子回来,一个个大喜过望,笑逐颜开。
进了内室,便见蕙心放下手中绣活,静静跪了下来。
沈默云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进内室取了钥匙从拔步床暗格里翻了张纸头递到了蕙心跟前。
“蕙心,你不能再跟着我了!你我姐妹一场,这是你的卖身契,我再给你二百两银子,算是补偿你这些年跟着我吃的苦!”
蕙心显然是早有心理准备,并未开口求情,只是深深将头磕了下去。
兰心闻言受了大惊吓,连连叫着“姑娘”,跟着跪到了主子脚边。“姑娘,您要将蕙心嫁出去?嫁与谁人?还是蕙心她犯什么错了?姑娘您要赶她走?”
最苦的日子,是她三个一起捱过,沈默云当然知道兰心蕙心的感情。
她没有回复兰心,只叹了声,又唤了夏桃找人去马房通知套马,送蕙心去秦府。
“你既念着那处,趁着宵禁令还未正式下达,便连夜过去吧!舅母表兄今日也注定无眠,定会好生安顿于你!”
蕙心只是响亮磕了三个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个已经打好的包袱和一个盒子,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盒子里放的是姑娘院里打赏和开支的账本,还有库房,妆奁,钱箱的钥匙,姑娘记得放好了!衣柜里奴婢给姑娘新做了两套中衣,两双鞋袜。姑娘前几日开了线的春衣还欠了几针,在里屋屏风上挂着。冬日里窖的……”
“蕙心!你疯了!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了?你做错什么了?还不快求求姑娘饶了你!”
兰心泪如雨下,又膝行上来拉了沈默云的衣摆,“姑娘,咱们这些年都是相依为命一起吃苦过来的!蕙心即便犯了大错,你也不能……”
“兰心!”却是蕙心一把拉过了她,潸然泪下。“姐姐犯了大错!姑娘已是念及旧情,格外开恩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姑娘!姑娘瘦了病了,我可要唯你是问的!姚黄她们跟着姑娘时间短,不知姑娘的全然喜好,以后你要多费心!姑娘体寒,天气渐渐热了,尤其要注意姑娘的起居饮食,千万不能贪凉……”
“蕙心!”沈默云打断了她。
眼前的姑娘唇红齿白,有双漂亮的丹凤眼。
她是母亲亲手挑给自己的丫头,与兰心不同,她聪慧却不外露,心思缜密善思考,再加上性情好,模样佳,是上好的贴身丫头材料。
因着大了自己两岁多,又一直无微不至照顾自己,沈默云心底一直把她当做亲姐姐看待。
可人吧,往往总会陷于各种各样的诱惑中,一不小心就背离了自己的本性。有的人为了钱,如沈灵卢氏。有的人为了欲,如卢二,夏恒,而有的人则是为了情,恰如这个傻瓜蕙心。
其他人不明所以,可沈默云很清楚那丫头的所有心思。
蕙心一直将心思放在了秦子墨的身上。
许是因着这二表哥长相俊朗又平易近人;许是日久生情;许是因着他心细,每次给带礼物时都不忘给蕙心两人捎带一份;许是他见面总是一脸笑,从来不摆架子……总之不知何时起,蕙心见他便会脸红了,然后时不时便将他的名字挂在了嘴上。
舅母姜氏曾与秦岚玩笑,说若不是那一纸婚约便直接撮合两个孩子算了。当时的沈默云微微脸红,也曾暗自思量若是嫁与秦子墨未必不是良缘。
回京的路上蕙心也曾暗示过她,陈二那里,没了就没了,总归还有秦二公子,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当时娘没了,爹不疼的沈默云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一番,并不曾开口反对……
只怕正因着日积月累的点点滴滴,叫那丫头心中起了主仆共侍一夫的希望和念想。时间一长,便成了执念,将她送进了牛角尖。
于是,在沈默云对秦家的回绝从某日开始变得斩钉截铁后,这丫头终于坐不住了。
“蕙心!我与你说过的,你若是喜欢二表哥,我可以为你安排,你何苦要自作主张?”
蕙心虽跪得恭谨虔诚,可眼神执着,不见半丝犹豫与悔意。
“姑娘,奴婢今日这事的确做得卑鄙!可既然姑娘问起,奴婢便直言了!
是!奴婢钟情二公子许久了!可奴婢对公子从不曾肖想太多,只愿有朝一日能够常伴公子与姑娘左右,永远不分开!而且奴婢一直以为这个梦是可以实现的!
姑娘虽说愿意为我牵线,但姑娘可想过,我这样的奴才,没有家世没有靠山,连父母都没有,若再没了姑娘支撑,去了公子身边,算什么身份?只怕连妾都做不上!
即便公子大度,愿意收了奴婢,给予名分,可你我都知公子的心思在何处!没有姑娘在身边,公子哪里会多看奴婢一眼?只怕公子近乡情怯,反而要对奴婢敬而远之了!……”
沈默云垂眸,这丫头心思虽多,但也并不能成为她今日算计自己的理由!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蕙心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直泻而下。
“奴婢与姑娘多年感情,岂会狼心狗肺?奴婢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姑娘您啊!说句不该说的,姑且不论姑娘相中的那位世子爷是否真心,可奴婢听说一点:
那世子爷与姑娘一样,家中爹不疼,却有势大的继母,觊觎世子之位的弟弟,痛恨前夫人的姑子……姑娘!就那样的门第绝对不是姑娘能去的!
到时候姑娘要面对的,又是一大家子牛鬼蛇神!还有那位长公主,威名在外,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