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奕横在百般聊赖中过了三日。
然而从第四日开始,他才真正感受到时间的难熬。
一大早,玉莹身边随侍的女官便开始一趟趟来请崔奕横,表示苏小姐有话要说。崔奕横一个头两个大,第一反应便是推说自己不在府中。
可哪知,对方竟然在慕云居的院门和小门都安排了人守着不走了,誓要将他等出来。
这么一来,崔奕横便如同只笼中鸟儿般被拘在了小楼之中。这一日,他没法舞剑练功,不能出门喝酒,连窗子都不便打开,只叫他憋得浑身难受。
第五日,他特意起了个早,趁着天未亮打算去长宁伯府避两日,哪知大小两道院门外,对方的人竟然熬夜依旧在等着他的出现!
他顿时耐性耗尽!
这是在逼他出手啊!
他忍不住错了错牙。
两个时辰后,他出现在了揽月阁。
“不是有话找我说吗?说吧!”
他未经通传便闯进了那揽月阁,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荒谬的一幕。
屋子里,不知何时被挪进了两大株开得绝艳的红梅,而崔奕平那厮正在花丛中,拿剑将一朵朵的梅花挑落,将花朵飞去斜倚在榻上的美人跟前,惹得那美人在馨香的梅花雨中咯咯直笑……
这位好弟弟练的一身武艺原来是作这种用途的!
崔奕横忍不住嗤笑一声,眼神也越发轻蔑。
崔奕平在这并不奇怪。自从那日他“救下”玉莹后,便进宫告了一大状,皇上随后允了他以宫中侍卫的身份暂时留在玉莹身边护其安全……
两人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而至。
尤其崔奕平,原本一脸殷勤讨好的笑顿时僵在了面上,整个人在崔奕横的鄙视眼神下顿时令他自惭形秽起来。
“哟!看来打扰二位好事了!苏小姐,在下可是来过了!你的人若再堵住我的门,就别怪我动手了!”崔奕横转身就要离开。
可玉莹如何能允。
她一见崔奕横,便双眼发直,惊喜若狂,当即便有几分热泪盈眶。
在丫鬟的搀扶下,她亲自上前挡住了门。
“等一等!”
她黛眉微蹙,扶住了左上胸。
“皇上说你会来登门道歉,我等了你四日,你这样就要走吗?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给我两刻钟的时间。可以吗?”她的眼角有些湿。
崔奕横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
“那我就等两刻钟!”
玉莹大喜,当即便让人送来了美酒美食好茶。随后当着崔奕横的面,将屋中包括崔奕平在内的所有人赶了出去。
“我就在外边守着,他若再敢伤你,或是你有什么需要,你便唤我!我保证立马出现!”然而,崔奕平发自肺腑的真诚关怀只得到了玉莹的一声胡乱应答。
终于就剩了他二人。
“你终于来了!”玉莹满眼都是希冀,示意崔奕横坐下。
崔奕横打量了四周,轻纱,红帐,甜香,说不尽的旖旎暧昧,可他偏就心底生厌。眼前的女子手抚胸口若西子一般惹人垂怜!她明明从容貌到姿态,甚至是表情都几乎是完美的,可他却是越发厌恶!
两刻钟!
分明比两个时辰还要漫长!
他忍不住心底哀嚎一声。
感应到他的不悦,玉莹赶紧表示崔奕平只是圣上派下的侍卫,绝无……
“前几日我出手重了,伤到了你,我且说声抱歉。”崔奕横直接打断了她。“有什么话直说吧!”
玉莹姿态优雅为他斟了酒。
他一嗅便知是他喜欢的烈酒!
似是怕他疑心有毒,玉莹又不动声色将所有菜肴试了一遍,又蘸了一滴酒吞下,以示安全无毒。
“我身上有伤不能喝酒,我对不住你和沈默云,这杯我斟的酒是我赔礼的!”
崔奕横举杯饮下。
“说吧!”
“我确实有不少话要说,你放心,我说完,你若还是无意,我必定不做纠缠!”
“你说!”确是好酒!崔奕横心中腹诽。侯府可没有这等烈酒,这分明是她特意为他准备。
却见玉莹起了身,当着崔奕横之面从床头搬下了一只箱子。
她打开箱锁,从里边掏出一只中号的瓷瓶放到了崔奕横面前。
崔奕横顿时双眼微微放光。
“烧刀子?”
“是!”
“香味很纯!你哪儿弄来的?”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这确是崔奕横在北营时最惯常爱喝的酒。
北方天寒地冻,只有这样入口如火烧的烈酒才最适合他们这样行军之人饮用和取暖。
长此以往,这便成了种习惯。
近两年他几乎被拘在了京中,这酒就喝得少了。前年还好,郭家人都会给他捎带些回来,然而最近一年,战局渐渐困难又南移,这酒他已经很久未尝了!
他细细深嗅一口,这香味他太熟悉了,干净醇烈,没有杂味,他的酒虫顿时被勾了出来。
他忍不住提壶尝了一口。
总算,这两刻钟似乎可以轻松一些了。
“这是我亲自采买而来的!前段时间,你不是找我许久吗?其实我去了北边。我将你走过之地全都走了一遍。从东北雪原到北边大草原,再到大西北!连荒漠都去了!”
她垂眸将整只箱子推至崔奕横的跟前,从中取出了一只只瓶瓶罐罐。
“这是西北荒漠的沙土,这是东北林场的人参,这是草原上的牛乳果……”
转眼,面前桌上便被铺了一长排的……“北方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