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布控蹲守的第三个夜里,快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刮起了风。那风时起时停,被风卷起的沙粒打得窗玻璃“啪啪”直响。
在住院处204监控点对面的一个空病房里,杨佳目不转睛地向工人区方向观察了很久,感觉到眼睛酸痛,于是她低下头,用手掌轻轻地揉着眼睛。屋子里关着灯,四周漆黑一片。当她睁开眼睛望向窗外工人区废墟方向时,眼前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就在她的眼睛又重新适应窗外的黑暗的时候,突然远处的废墟中一个白影一闪,瞬间又不见了。
呀!有人——她心里一惊。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再仔细观察——什么也没有。难道是错觉?她在心里疑惑着。
她想通过对讲机提醒在工人区马宏伟家屋子里蹲守的郝建国,但随即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恐怕要被队里其他人嗤笑,说自己大惊小怪。对!不能草木皆兵,一定要看清楚了再报告。
此刻,正在马宏伟家屋子里蹲守的郝建国、马宏伟等五人有的坐在炕上,有的坐在椅子上,大家都不敢说话——这是孟小冬一再强调的。为了防止被外面的人看到屋子里几个大男人的身影,所以屋子里关着灯,而且南北两扇窗户及房门上都挂着窗帘,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坐在黑暗中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郝建国靠墙坐在北窗户旁边的单人木床上,他偶尔会抬起头,透过窗帘与墙之间的缝隙看看窗外的动静。其实,由于外面是一片废墟,没有一点灯光,所以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的风声时远时近,那低沉的风声就像女人的哭声,感觉很远又仿佛就在窗外。郝建国闭上眼睛低着头,尽可能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郝建国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一点多了。
这时,又一阵鬼哭一般的风声从窗外的远处传来,那风声在废墟的断壁残垣间穿行——由远及近。紧接着,头顶的天棚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天棚里正一步一步地向这间屋子走来。那声音很轻,但非常清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屏住呼吸。郝建国缓缓地把手伸向裤兜,去摸兜里的手枪。
这时,随着“哗啦啦”一声,一股尘土顺着窗缝被吹落在窗下的桌子上。紧接着“啪”地一声,郝建国身边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北窗户。郝建国后背紧紧地贴着墙,盯着那微微抖动的窗帘。
随着窗户的打开,窗外的风猛地灌进屋子里,窗帘被风掀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浅蓝色的窗帘显得格外扎眼。随着风,那飘在空中的窗帘就像一个古装长袖的女人,在屋子的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长袖。
屋子里很静,大家都屏住呼吸盯着窗外;窗外很静,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漆黑的一片。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那在黑暗的空中飞舞的窗帘仿佛突然失去了生命,无力地垂了下来挂在窗户上,只是偶尔轻轻抖动一下。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郝建国长长地轻出了一口气,他把枪揣进裤兜,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为了避免发出响动,他用手撑着床板,慢慢地抬起屁股,然后缓缓地走到窗前。
他隔着窗帘又听了听窗外,确信没有动静后,便轻轻一拨窗帘,把手伸到窗外,准备把被风吹开的半扇窗户关上。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猛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郝建国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太近了,隔着窗户的铁栏杆,郝建国和这个女人脸对着脸。
这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她披散的长发遮住了面部,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透过长发看见她的眼睛在黑夜里淡淡地发出绿幽幽的光。女人一身白,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郝建国。
郝建国愣住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大家几乎同时在心里说:女鬼来了!
突然,郝建国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在外面,就在他的手随着大脑的意识想要收回来的时候,他的那只手已经被窗外的女鬼抓住了。
郝建国感到有一股凉气,通过对方的手臂一直传到自己的心脏,然后又在瞬间传遍了自己的整个身体。他感到自己的腿在发软、在发抖,他想喊,却喊不出来。
这时,郝建国身后的马宏伟正面对着窗户坐在炕沿上。马宏伟当过兵,并且在七九年参加过对越反击战、杀过人。在这个屋子里,马宏伟是第一个缓过神儿来的。他来不及说话,一个箭步窜过来,伸出右手隔着窗栏杆一把抓住了窗外女鬼的一只手腕。
窗外的女鬼突然从喉咙里“哦”地一声怪叫,那声音很低沉,仿佛很是愤怒,然后她竟然在嗓子里“嘿嘿”地一阵冷笑,随后松开抓住郝建国的那只手,并顺势把被马宏伟抓住的手猛地往回一抽。
马宏伟倒退了好几步摔了个屁蹲。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的皮肤这么滑,就像一条泥鳅。
紧接着,女鬼一转身,只见一个白色的鬼影在废墟中连窜带跳,忽隐忽现地直奔老军校方向。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如梦方醒,有的人去摸灯绳,有的人拎着手枪就去推房门——准备绕到窗户外面去追……整个屋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杨佳站在老军校住院处二楼的窗前,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