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行刑是午时三刻,刑场此时已经围满了等着看热闹的百姓,莲太妃来得匆忙,只逮了个车夫,把她放下就牵着马找人少的地方等候区了,这么拥挤,莲太妃硬是凭着自己瘦弱的身板挤了进去,见刑场上并无苏朝歌和茱萸两具身首异处的尸体稍稍松了口气,紧攥着帕子,想了想,莲太妃转身又挤出人群。
“我的女儿不能死,我要去求晋王。”莲太妃做着打算,低头走着,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个青衣丫环,莲太妃刚拧起眉毛就见到了丫环身后护着的蘼芜。
四目相对,蘼芜瘦削的几无人色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神色,她不知道莲太妃为何会这个时辰出现在这儿,但蘼芜心里还是闪过一丝不安。
“太妃……”
“闭嘴,你这个贱人。”蘼芜刚开口就被莲太妃愤怒的打断。
“太妃何出此言?”
莲太妃狠狠剜了蘼芜一眼便一把推开她:“走开,别挡我的路,这笔账,回头我跟你算。”
蘼芜被推得一个趔趄,丫环眼疾手快扶住,虽为主子不平,但她是蘼芜亲近的丫环,知道那是蘼芜的义母,母女之间的龃龉,她一个下人实在不能多言,只是怕一会儿莲太妃若回头来闹,恐怕宣府的面子不好看,祭司大人会生气的啊!
“夫人,要不,咱们还是赶路吧!”丫环小声劝着,生怕平白多事害自己受罚。
蘼芜这会联系着前因后果大概已知道莲太妃所指何事,虽问心无愧,但今天这种日子,她不想多生事端,于是点头应允,任丫环扶着往外走,耳边听到百姓间窃窃私语“听说苏将军带着夫人越狱跑了啊”“谁不怕死啊”“听说这位苏将军以前在燕国为官犯了弑君之罪也越了狱,厉害得紧……”
苏朝歌和茱萸,他们跑了吗?不用死了吗?
蘼芜脸上不禁露出喜色,她要去告诉莲太妃,眼看太妃身影在不远处人群中挤着,蘼芜急急欲挪过去,还未碰到莲太妃的肩,只见百姓喧哗起来,齐齐看向路口那边,有人喊着“监斩官来了。”
蘼芜也看过去,高头大马上端坐着神色冷峻的宣墨箴,蘼芜不自觉缩了缩肩膀,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被他看见。
丫环哪知道她的心思,一心认为她真是来与宣墨箴说几句话,以求送去别院后宣墨箴别忘了旧情呢,因而,丫环立刻欣喜起来,不管蘼芜的挣扎硬扶着她往宣墨箴那边走去。
宣墨箴带着一行人走到刑场中间停下,他挥了挥手,身边一个官员便跳下马,大声宣布:死囚苏朝歌自知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昨夜已在狱中自缢身亡,大王恩恤,已命人将其埋葬。
蘼芜脑中先是一片空白,旋即又被无边无界的黑暗淹没,静寂,没有一丝声响,好像世界已归于空无,直到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让她回到了现实。
她眼前站着双目赤红表情狂乱的莲太妃,蘼芜相信,若非宣府的两个婆子拉住莲太妃,她一定会扑过来生生把自己撕碎的。
“贱人,你贪生怕死,让我女儿代你去死,又假冒她的身份成为郡主嫁给大祭司,使我母女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贱人,你给我记住,就算我死了,我也要送你去给我的女儿陪葬……不要拉我,我要到晋王面前告状……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莲太妃被拉走了,围观的百姓也被士兵驱散,到最后,刑场上只剩下宣墨箴带着人与蘼芜“对峙”,他并没有下马,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让蘼芜觉得自己像一只蝼蚁。
“师兄,我没有想害死茱萸,你相信我,我只是怕说出实情,以莲太妃的性子会连累茱萸……”蘼芜仰着脸看着宣墨箴,他看着她自小长大,一定知道她的心地并不坏的,否则怎么会在神宫三番五次为茱萸出头。
“你太让我失望了,师妹,去别院好好想一想吧。”良久,宣墨箴对她说道,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你怎么能不信我,怎么能不信我,师兄!”冲着宣墨箴离去的方向蘼芜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可惜,宣墨箴未回头,片刻也没有停留,直到变成小小的黑点。
刚刚明明还晴朗的天忽然变了,风吹卷着乌云漫布了天空,风吹乱了蘼芜的发,吹花了她的眼,也吹冷了她的心,她木然的任丫环将自己扶起,走向哪里――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宣墨箴向晋王复命后,心情实在不好,早早离开王宫回府,途经闹市,见早上被侍卫带离的莲太妃正走在街上,一个接一个的拉着人问“你知道我女儿埋在哪了吗?我女儿叫茱萸……”
早就听闻莲太妃行事偏激,没想到因女儿一事竟至如此境地,一国太妃,此时与疯妇何异?这样一想,更觉蘼芜行事不对,蘼芜恨他不懂她,她又何尝懂他?他怎么会因为她是否是郡主而态度有异?曾经善良的蘼芜,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迷失了心智,就去好好反省吧。
宣墨箴烦心的事还没完,甫回府,就见弟弟墨笺直挺挺等在门口,追着他去书房,关了门愤懑的质问他为何明明父亲答应放苏朝歌一马他却不肯手下留情。
“苏朝歌救过你的命,你要报恩,我没拦着你,任你放了他,事后追捕死囚,是奉君命,不得不为,我希望你懂。”宣墨箴强忍着余下不多的耐心说道。
“我不懂,就算追逃,用得着大祭司漏夜亲自追捕?是不是也太大材小用!”宣墨笺于此事上心结难解,话中也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