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浩淼苍穹里倾下的血雨愈发劲猛,天地早已染成一片鲜红,暗淡得让人窒息。瘦高男人吸尽了最后一口烟,扔下烟头缓步向我走来。
也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不懂事的麻雀,叫得甚是欢快。突然,斜刺里射出一道闪电,分毫不差地劈到这几只麻雀身上,可怜的东西瞬间变成了焦黑的肉炭,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我记得这个场景!这正是那瓶洞里“春夏秋冬”四幅画中的“春”!
借着闪电,斜坡瞬时骤亮,我看清了男人的右臂,分明是一个假肢!
我猜的没错,他正是那个被老鬼砍掉手臂的警长!
警长几步走到了我的眼前,蹲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片刻无语。血雨在我的脸上恣意地流淌着,他将雨伞举到了我的头顶,平静地说到:“我们会再见的!”
轰隆!轰隆隆——远处响起几声闷雷,不断地重复着。
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钻进了我的后背,不断地将我拉扯起来,瞬时天旋地转,我的视线也变得扭曲模糊,身体猛然下坠,如同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双脚感受不到地面的支撑。我仿佛失去了重心,似乎正在从悬崖上掉落,不停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四肢挣扎舞动着,疯狂地大叫。
“嗖——嗖——嗖嗖——”
我的耳边冷风不断刮过,顿时凉酥不已,面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彩陀螺,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旋转着,视线愈发模糊,终于,我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环境慢慢明朗起来,愈发刺眼。我咧着嘴慢慢眯开一条缝,只见眼前一道道波纹从水面静静漂过——我发现自己竟站在河边,弯腰低头盯着水面一动不动,木桩一般。
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一转头脖子却一阵剧痛,我仿佛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哎呦!”我大叫一声,大头朝下噗通栽到了河水里,一个激灵又立刻挣扎站起来。
“我-c-ao!这鱼都让你吓跑了!”河中央传来一声责骂,我定睛一望!
是孙子!
我又再次回到一切开始的时候了!又回到河边抓鱼的那一刻!
“孙子!”我惊诧地喊了一声!
“你小点声!跟你出来抓鱼真是找了个累赘!”孙子不耐烦地说到。
此刻的我,如同大病初愈,脑海里飞快地回顾着发生的一切,却短路一般什么也理不清了。罢了!不去想了!我逐渐低从惊恐诧异变得兴奋喜悦,更多的是一种庆幸,侥幸自己又获得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想了!去他奶奶的!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梦!根本就没发生!不管咋说!小爷我现在啥事没有!就是万幸!”我心里嘀咕着。
“孙子!孙子!孙子!”我一边喊一边跑向他,不顾这齐腰深的河水,踉踉跄跄地奔到河中央,突然间把孙子抱住,喜极而泣。
“孙子!我想你!”我紧紧地抱着他,他满脸写着不解与惊诧,他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我此时此刻心里的五味杂陈,这真的如同重生一样,我又开始了一次新的生命,这货真价实栩栩如生的现实世界是如此地诱人,如此地美好。
“你——”孙子呆呆地憋出一个字,我抱得更紧了,他一定觉得很尴尬,是的,当然很尴尬。
我再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再也不想“死”了,一切都是从这一天,从这一条河开始,从那个跑进我捕鱼瓶子里的黑泥鳅开始。
对,那个黑泥鳅!那个突然胀大的黑泥鳅,他会不会再次出现!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背后发凉,生怕这怪事再次找上我。
我低头仔细瞧着河面,河水安静得出奇,艳阳下波光粼粼,好一番祥和气氛,片刻,泥鳅终于没再出现。
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少年的噩梦吧。
我把孙子从河里拽了出来,想尽八百种办法,终于说服他回了家。当晚,下了场大雨,我躺在炕上,躺在父亲和母亲中间,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我的泪水不停地流着,仿佛外面的雨多大,我的泪水便有多少,我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睁眼盯着背对我的父亲。
我的耳朵竖起来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孙子的爸妈再次找上门,向我打听孙子的下落,可那晚,相安无事。
永恒林场,一切太平安和。
我一夜未睡。
此后,再没出现通体血红的猫,再没看到怪脸一样的黑云,葛场长也一直很善良,我也再没见过我爹喝血。总之,那不幸的轮回,再也没发生。
我仿佛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说到这,王一文已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用戴着银色手铐的双手,从小圆木桌上端起了一杯水抿了抿,轻轻地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当时,事情就是这样!”王一文平静地说道。他望了望这间不大的监区会面室——白墙、白天花板、白门、白地毯。
“可过了二十年了,你为什么又把他杀了?”葛伊佳坐在圆桌对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质问着王一文。
葛伊佳所说的“他”,便是葛罗锅——永恒林场的老村长,哦对,也是葛伊佳的父亲。
葛伊佳现在是永恒林场所属县城的监狱工作,是一名监区辅导警员,主要工作就是为服刑人员提供科学有效的心理帮助和心理辅导,王一文就是那个需要心里帮扶的服刑人员,也是前面故事里的主人公。
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