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夫人常年礼佛,福寿堂里的紫檀木罗汉床,一水儿檀木的椅子上,都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叫人心静。
刚刚娶进门的嫡孙媳妇,和养在身边没几天的庶出姑娘——孰轻孰重,孙太夫人想来分的清楚,蕙芷一点儿也不担心。
她只是想不清楚,为什么八姑娘岁礼,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按道理,她如今在太夫人身边长大,潜移默化,应当见过不少好物件,应当不会因为一对耳坠子,就铤而走险,不要女儿家的闺名清誉了呀。
孙太夫人眼睛都没有抬,“今个儿过了晌午,小八出门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喜笑颜开,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高兴事,小六呀,你去瞧瞧你八妹妹。”
蕙芷乖巧地应了声,出门去往两个姑娘练字的书房去。
孙太夫人什么都还没问,就点了八妹妹的名,蕙芷看了一眼夏纨婳后从福寿堂里出来,到了两个妹妹练字的地方去。
屋子里的夏纨婳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将事情说了一遍。
孙太夫人听完没说话,手指轻轻拨弄着手腕上的菩提子串珠,沉默了半晌才抬眼,看了一眼夏纨婳,眼中丝毫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小八年纪还小,我自然会替你查清楚这件事情,没的叫人笑话咱们秦家,孙媳妇刚刚进门就丢了嫁妆的。”
声音有些老迈。
她对于这个长孙媳妇,还是很满意的。
夏纨婳感激地站起了身行礼,刚想说什么,孙太夫人又摆摆手,“这件事愿不得你——小七小八生母是个姨娘,一时不查,把府里好生生的姐儿都带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宝贵,八丫头年纪还小,你做长嫂的,不要与她计较太多。”
话还没说完。八姑娘岁礼就噔噔噔地从练字的碧纱橱里走了出来,满脸不喜,嘟着嘴巴道:“妹妹就是喜欢嫂嫂的这对耳坠子,嫂嫂就不能送给我吗?还说什么计较?”
话说的又急又快。一下子把她偷窃的事实,歪曲成了“十分喜欢嫂嫂的耳坠子”,心中喜欢才拿来赏玩,只等嫂嫂回了家,来向她讨要。
这话说的好不要脸。蕙芷在后面急匆匆地跟着,拦都拦不住。
夏纨婳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看蕙芷,又看看孙太夫人,抿了抿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混账!”孙太夫人低喝一声,“瞧瞧你现在这幅模样!哪里像个大家小姐!还不快回去。”
岁礼把脖子一横,站的俏生生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对着夏纨婳鼻孔朝天:“嫂嫂的耳坠子漂亮。我喜欢的紧,嫂嫂送给我可好?”见夏纨婳不言不语,又拉着蕙芷的手,指着夏纨婳道,“我就知道嫂嫂不愿意送给我——若是六姐姐开口说要呢?嫂嫂还舍不得?可见就是瞧不起我是个庶出的!”
这话连太夫人都惊了一惊,她没想到,岁礼平时乖巧懂事,心里却竟然是这样想的。
蕙芷莫名其妙地被她拉进了话题里,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劝道:“那耳坠子原是嫂嫂娘家母亲的陪嫁,心爱之物。长辈所赐,自然不能轻易相送——我便是喜欢,也不会开口向嫂嫂索要,更何况八妹妹直接从嫂嫂屋里拿走?”
没想到岁礼却眼睛一红。摔开了蕙芷的手,“不要你来安慰我,谁不知道你是侯爷的宝贝嫡女,谁都稀罕你!你说你不想要,我才不信呢!认亲那天你看见嫂嫂耳朵上带着的耳坠子,眼睛都直了!”
蕙芷撇了撇嘴。心里想说任哪个姑娘猛然间见到这样做工精细的物件,眼睛都会直吧……
夏纨婳念着她年纪小,匆匆开口:“我没想到八妹妹竟是这么喜欢这对坠子。只是六妹妹说的对,这坠子是我娘亲赏赐,万万不能送人的。妹妹若是喜欢,我便做主叫人去寻那能做这坠子的匠人,做件一模一样地,送给妹妹做生辰礼可好?”
岁礼的生辰在十一月,没几天就要到了。
岁礼嘴巴撇着,一脸不愿意,低声喃喃,“我就喜欢这一件,做的再一样,那也不是一样的!”
孙太夫人忍无可忍,呵斥道:“够了!你名字叫岁礼,却一点也不知礼义廉耻,如今你嫂子不愿与你争论纠缠,是她大度,你却这般蹬鼻子上脸。回去给我抄十遍女戒,禁足一月。”
说完摆摆手,给身边的孙嬷嬷一个眼神,几个膀粗腰圆的丫鬟婆子便要上来,岁礼一愣,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你们都欺负我是庶出!我不要活了!”说完便要往外跑,只是她年纪小,力气也不够,哭闹了一场压根没什么力气再跑,几个丫鬟婆子上去胳膊一捞就将她捉住,往厢房里押。
孙太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叮嘱孙嬷嬷道:“去查,小八最近同谁走的近了?这样诛心的话是哪个不想要舌头的婆子在她面前说的?连带小七也一同去查。”
孙嬷嬷应了是,福寿堂里走进了一个高挑的漂亮丫鬟,手里拿着一张帕子呈了过来,“在八姑娘妆奁匣子里寻到的。”
正是那对花丝灯笼垂珠耳坠子。
太夫人疲惫地朝着蕙芷和夏纨婳摆了摆手,“好生收着吧,以后万不要再轻易将东西露出来给别人看了。小八这幅模样,显见是被谁挑拨了。回去吧,我乏了。”
两人道了告辞,从福寿堂里往竹青苑走回去。
蕙芷瞧了瞧夏纨婳的脸色,不太好看。啧,也确实不会好看的,明明是被人偷了心爱之物,却被太夫人责备太过招摇……
蕙芷有心开口劝她,又想想,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