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一见到蕙芷,就吩咐屋里众人下去,准备早点的下去催促早点,看茶的去外面烧水煮茶,将屋里的丫鬟们遣的一个不剩。
然后拉着蕙芷的手,从宽袖窄口的琵琶袖里递过来一长捏成纸团又揉开的纸条来。
蕙芷低头真真切切地看了两眼,就认出了是林姨娘的字。
勾折纤软,落笔缠绵,跟她的人一模一样。
“姨娘被周夫人安排到小跨院去住,我去看她的时候她什么也顾不得说了,只一个劲的哭,场面太混乱,竟没有人看到落在凳子一旁的荷包,被姨娘拆的七零八落的。”岁华声音平稳,几乎没有一丝波澜。
可是手指却把宽大的袖子攥的紧紧地。
“拆荷包?那这纸条在哪里找到的?”蕙芷疑惑。
但是她却并没有敏感地注意到了“将来”“母子”这些字眼。
“姨娘屋里是寅时一刻着的火,好在偏厢的丫头们玩疯了不曾睡的安稳,发现的早。我听了消息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三刻,火灭的干净。可婆子丫鬟们一开始急着灭火,并没有注意到荷包。我趁人不注意,将荷包收起来。姨娘见着我忙叫丫头们上了茶让我到偏厢等着,好叫她换件衣服,说一身‘烟味’,怕熏着我。”
心思细腻的岁华当即就发现不对劲——赵姨娘平日里颇为大大咧咧,在自家姑娘面前没那么大规矩,恐怕不是怕衣服上烟味大,而是这件衣服大约有什么蹊跷吧?
她不动声色地上前挽了姨娘的胳膊:“姨娘受惊,怎能为了见我再烦劳?不若我服侍姨娘换件衣服罢”说完又掩面“过完年就要离家了,以后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再多见见姨娘,我岁是夫人养大的,但终究是姨娘生下的...姨娘万不可拂了我的好意。”
一席话说的赵姨娘几乎泪下,想到林姨娘递的字条,桩桩件件浮上心头,打发丫头出去打水,只留岁华在屋里:“我得了消息,你不要问是哪里来的消息,总之很可靠就是了。”
说罢竟将字条递给了岁华。
不待她展开,塞进她袖子里:“你回去再看,谁都不要说。看完就烧了它,”
也不知道赵姨娘是怎么想的。不知道是她昨夜的酒没醒全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后果多严重,还是她太信任自己的女儿甚至于不管不顾林姨娘的死活。
然后赵姨娘匆匆忙忙地在屋子里寻找那个被她拆开的荷包。
寻而不见,反而絮絮叨叨:“找不到?怎么会找不见了呢.......地毯都烧到了,那大概荷包也正好被烧了吧?”
如此甚好,甚好。
岁华看着有些魔怔的赵姨娘,简直苦笑不得,但她也没有将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
蕙芷听着岁华细细描述,这样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有些发紧发颤的激动,又突然有些唏嘘。
这张字条一旦落到了长房人的手里,林姨娘就算是怀着孩子,恐怕也难逃恶果。
蕙芷觉得赵姨娘一定是酒没有醒。
不知道林姨娘知道她的字条竟然落在了她的手里,会不会气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但是她也很感激岁华对她的信任,竟将字条拿来给她看。
“这字条不能留。林姨娘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却不是幕后主谋,姐姐如果信我,就将这纸条烧了吧。”
她太清楚后果了,如果这张纸条被父母亲看到以后,林姨娘大概最多只能活到临盆的时候了。
她记得早早离世的奶娘说过,秦府的前几辈里,有一位出身世家的良妾,为了将主母拉下正室的位置,和外府势力勾结陷害主母的娘家,抱着让秦家休了那正室从而将她扶正的目的。
没想到后来事情败露,正室夫人稳坐嘉木堂,而那个良妾却被当着整个内院的丫鬟婆子们施了杖刑。
最后递了条白绫,对外面说她羞愤不已,怀罪自尽。
就连她生的儿女也不能逃过责罚,女儿被远嫁西北,儿子被送到族里安排
出身世家的良妾为争宠夺位尚是这样的下落,更不必说林姨娘这样的身份了。
不过是世代读书的人家里,庶子秀才的女儿。
还勾结外府,将手伸到了二房的姑娘那里,妄图插手后宫的事情。
要知道前朝后宫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沈贵妃这样位高权重又身份敏感的人物呢?
承安侯秦家一直奉行中庸之道,不依附皇子后宫,只忠于皇权君主。侯府的姑娘向来不会被主动送进宫里去,即便岁华进了宫,也应当保持中立,中心侍主才对。
林姨娘一介妾室,竟要替沈府传话令尚未进宫的姑娘提前忠于贵妃。
若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说她:“其心可诛。”
但是林姨娘并非一人所为,说不定她的弟弟被沈家控制,又说不定沈家对她多有威胁,更说不定,林姨娘也是遭沈家胁迫才会为其传话。
这些都还未知,所以她才提出将这纸条烧掉。毕竟不算是多大的动作,她也并不是像父母亲那也杀伐果断的人。
何况,林姨娘如今有孕。
岁华不置可否,看着蕙芷将纸条扔在灯罩里烧成了灰烬,脸色丝毫没变。
蕙芷请她在玉华馆用早膳,两人安静地吃了东西后,蕙芷就派人送她回去。自己则带着携芳,起身去母亲那里请安。
嘉木堂的门口却有些乱糟糟的,携芳极有眼色地下去打听,蕙芷去正堂里见了母亲。
母亲正陪着父亲用早膳,看到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