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归叹气,中年人勉强打起精神,邀请:“两位何处落脚?不如到我家歇歇?”
张十七感到肩头的力道,便点头:“那就打扰了。”
黄犬叼着肉干,老头儿在前引路,将两人迎上一辆马车,不一时带到城郊一处田庄大宅,看起来颇有番富贵景象。
中年人和张十七攀谈,自我介绍名叫石道子,领路的石穿岛是他儿子。因为在真珠书院门口没看见他俩,这是多方打听后寻过来的。寻到以后在旁边还观察了一阵。
张十七对中年人竟然是老头儿的父亲,感觉略惊异。
“我只是有幸修过真罢了。”石道子苦笑,“可惜资质有限,连筑基都不能。”
筑基与否,不仅决定寿元多寡,更是修士正式踏入修真的门槛。炼气期仅仅普通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而已,一旦筑基,寿元便可增至两百岁。
然而筑基又谈何容易,有人穷尽一生也仅仅止步于炼气后期。
石道子便是这样一位。
他本身资质中下,宗门瞧不上他,幸得有位散修收之做了弟子。然而他的师父和师兄在一次斗法中,均意外身故。
石道子当时已经三十多岁,几十年来,堪堪修行到炼气中期,已经是灵石堆砌的提升了。他自行摸索几年,知道自己没了师父,这个年纪别的修士也看不上,再修下去没什么奔头,于是还俗,娶妻生子——便是石穿岛。
他尽管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在世人眼里,也算厉害了,至少他一百二十岁看去还像个中年人,石穿岛八十岁高寿,但容颜苍老,可不若乃父。
“……我自知寿元将近,平生除了一件事,再无遗憾。”石道子诚恳道,“师父师兄们走得突然,他传授给我的法决若自此失传,实在是我的过错。”
他不仅说,还用写的,保证余之归一字不落看到。
“穿岛的资质还不如我,没办法传他法决。昨晚他说你们有驯服飞鸟之能,又不是傀儡师,我便动了心思,见小兄弟训鸟颇有几分灵性,年纪又轻,或许有这个资质学习法决。一来我师门不致失传,二来小兄弟也算能踏上修真之路,或有前途也未可知。”
散修比之宗门,虽然自由,然而资源上要差许多。且一旦身陨,自己平生所学便成绝响。石道子自知没法将师门发扬光大,只求一道不绝,以报师父的教导之恩。
张十七问:“这与是不是傀儡师有何关系?”
石道子苦笑:“想我西仙界乃傀儡师的天下,师父所学却是偏门。他也曾说过,‘傀儡之道或可飞升,驭兽之路,难如登天。然而毕竟这是自古以来师门根本,师门绵延相传,至今已有万载,虽日渐凋零,只要一道不绝,终有发扬光大之日。’”
他说得快,写得也快,笔走龙蛇,余之归看得一怔。
原来这西仙界与东仙界最大的同与不同,在这里。
——驭兽师早已寥落,因为安然度过天劫的,尽是傀儡师。
于是发现这一“秘密”的众修士为了飞升,纷纷修习傀儡之道。渐渐地一枝独秀而百花凋零。
这和东仙界驭兽师一家独大何其相似!
不过他更加重视另外一个结论。
——这里,绝对没有姚瞬雨。
余之归盯着石道子的字,呆呆出神。
石道子继续惋惜道:“我起初在远处观望,见小朋友并不靠口哨或敲打之类凡人训鸟姿势,又见身上有几分功夫,觉得大有仙缘,想不到小朋友天生经脉不全,倒是我的疏忽。”
张十七惊讶道:“经脉不全便不能修习法决?”他当然知道主人非凡之处,听对方这么说,难免心下生疑。
石道子点点头:“修真之人第一要务便要经脉具足。然而小朋友是我见过最有驭兽师资质之人。我才疏学浅,在修真界有丹药能活死人而肉白骨,小朋友或可一试——不知你可愿收下我师门衣钵?”
说罢,目光炯炯充满期待。
余之归写:“即使我另投宗门,长者也不在意?”他可是东仙界飞霞宗的正经长老。
石道子坦言:“但我已无更好选择。”他看着余之归写字,见字形不拘小节别具一格,自有一番风骨,知对方心中有丘壑,并不敢小看余之归年纪。再加上自己确实没几年活头,这俨然是最后一根稻草。
余之归点头:“无论后日能否发扬光大,我会帮你将衣钵传下去。”
他这态度,不像石道子收徒,倒像是他开宗立派。
石道子不但不恼,反而欢喜,或许是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搬去,面上明显喜色:“那真是太好了。”
余之归见对方喜悦,暗中怅然。自己看上去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真就这么放心?
传承衣钵,既是希望,又何尝不是沉甸甸的负担。石道子这么轻易点头,甚至无视经脉不全无法修真的事实,软磨硬泡,也是病急乱投医。
或者说,终于无事一身轻。无论自己将来是否修真是否得道,他这边就不操心了。
甚至他连儿子都不传授,无非怀着不让自家人再继承负担的念头。
还好遇上自己。
——作为驭兽师,自己怎么能让驭兽断了传承?
余之归忽然明白好友的心情了。
东仙界只有驭兽师成功飞升,他那位惊才绝艳的好友偏偏是傀儡师。就连他自己也惋惜对方不是驭兽师,好友则坚定傀儡之道不动摇,即使无法飞升也在所不惜。
自己应该向好友学学,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