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球拿起乌墨线笔,开始在纸上勾画符阵。第一笔,端端正正落在桑皮纸正中。
——他停笔,似乎很不满意。
余球又想了想,一把将纸掀开,直接在长案上画起来。
主动站出来应战的美髯修士,正要往前一步探看,被余之归笑吟吟拦住:“阁下现在就去看,未免也太投机取巧了。”
“怎么,不看怎么知道变阵?”美髯修士瞪着眼质问。
“难道阁下遇见禁制的时候,只要没看符阵如何勾画,自己就不会抽丝剥茧?”余之归笑,“阁下真是傀儡师?真有筑基修为?身边的傀儡怕是没有一个自己做的罢?觉得二力好,就想了这么个挤兑人的主意?”
美髯修士怒道:“你这小子信口雌黄,想尝尝我傀儡厉害不成?”
话音刚落,一架黑色狰狞的力士傀儡出现在身前。
余之归还没开口回应,忽听旁边有人应声:“切磋嘛,何必伤了和气。”
——驭兽师莫宏博。
以及低低咆哮着围拢过来,虎视眈眈盯着那一群修士的众灵兽。
他嘴上说着“不伤和气”,灵兽已经将那五个修士围在当中。
“驭兽师本就不多,不拧成一股绳,守望相助,岂不是自己乱了阵脚?”莫宏博笑道,“小兄弟莫怪老哥哥自作主张,别的忙帮不上,看几个人没问题。”
“多谢多谢。”余之归连忙道谢。
驭兽师们的灵兽,以玄品和地品为主,足足有二十几头,围着那四五个来挑衅的修士。有些灵兽娇小,看不出多厉害,有一些则凸睛裂唇,獠牙外露,长尾似鞭,利爪如刀,一看便不是善茬。
那几个修士看了不由暗暗心惊,他们没想到竟然有人从中作梗。
谷彧飞到余球头顶,刚刚收翅落下,余球觉得肩膀一沉,便晃了晃身子,随手把谷彧……扫了下去。
守城修士吓一跳,生怕天品灵兽恼怒之下,再闹出什么花样。
谁知谷彧扑腾扑腾,连个屁都没放,乖乖重新飞起,往案头一蹲。
余球毫无所觉地继续画符阵,渐渐画到案头,很随意拿手一挥,又把谷彧扫一边去。
谷彧继续二话不说,跳到另一侧。
除了余球,天底下连本命之主余之归也没能得他这么大面子。
守城修士暗暗称奇。
余球画阵的速度异常快,完全不假思索。不过片刻,桌面密密麻麻。
然而还没有完。
余球笔下不停,一路往下——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在长案背面继续勾画,渐渐连案脚也被画上各种线条。
五块灵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做出变化的符阵……
他勾完最后一笔,小心翼翼从长案底下爬出来。
早就没地方落脚,只能飞到二力伞面顶伏着的谷彧,立刻飞过去,拿翅膀给他后背掸灰。
余球一把抓过谷彧,随意放在自己肩头,向余之归走去:“好了。”
余之归转向莫宏博:“还请莫兄将那位道友放出来。”
飞云雁长唳一声,灵兽圈子打开一个缺口,那美髯修士满眼警惕走了出来。
余球犹犹豫豫,把乌墨线笔交给他。
“这是什么符阵?”那美髯修士走到长案前一看,不由惊呆。
符阵便如文字,先有横竖撇捺的笔划,再有上下左右的偏旁,最后排列组合成为一个字。这个字在不同的句子里,可能有不同的读音、不同的含义,甚至约定俗成的说法,从而使得整句话也有不同的意思。
在美髯修士的眼里,余球的符阵,横竖撇捺能看出来,偏旁部首他也认识,只不过各种偏旁部首放在一起堆出字,他连蒙带猜地只能认出大半。
当那些字进而排列成文,他就看得云里雾里,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
“老三,怎的如此婆妈?”身后一个身材高大不逊于席长天的修士不耐烦道。
“大哥,这符阵看着怪异。”
“你先试试。”
“好。”
美髯修士抬起笔来。
余球双拳握紧。
五块灵石。他必须保住他的灵石。
美髯修士落笔。
乌墨线笔落在长案之上。
留下一道墨痕。
美髯修士提笔,美髯修士落笔,美髯修士即将开始画第二笔。
乌墨线笔的笔尖,轻轻接触到长案。
美髯修士正要划下线条,忽然觉得笔下轻飘飘无着力之处。
——长案就在那一瞬间,碎裂成块。
继而熊熊燃烧。
影响符阵效力的三要素:灵力、载体、阵型。
余球的灵力有限,使用的也是普通纸笔,那么这结果,无疑是阵型造成的。
如果不想让任何人变阵,那么就画个只要动笔修改,就自行毁灭的符阵。
余球脑子笨,只能想出这个一劳永逸的笨办法。
现在,没有人能从那一堆燃烧着的碎块里找到原先符阵,更不要说变阵。
我算赢了吗?余球看看余之归,没说话,眼中明明白白在询问。
余之归摸摸他光溜溜的脑袋,又掏出一块灵石给他。
余球心满意足。连耳边谷彧不住夸奖他,他也不嫌呱噪了。
“你们这是狡赖!”美髯修士大怒,“明明说要比试变阵!弄一个无法变阵的符阵,这是胡搅蛮缠!”
余之归乐了:“你下笔之前没有看出这符阵能不能变化?明明学艺不精,还说我们胡搅蛮缠?倘若我们没有自保手段,傀儡岂不是被你白白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