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绍帝不为所动,面上甚至浮起一个残忍的笑容:“也罢,先皇素爱十八弟,七岁封王,身份贵重,这一干皇室败类与你相比,完全抵得过。若你肯焚身祭天为朕祈福添寿,朕就免了他们一死又如何。”

闻者无不心头一凉,皆暗自庆幸没有出头,却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律王。

尤其场中女眷,几位太妃长公主,甚至皇后妃子,就算平日里心思各异,终究不忍容色羞惭百花的律王被活活烧死。

东海公主到底年轻,不免惊呼:“父皇!”

永绍帝手一挥,制止女儿说话,目光紧盯着律王。

律王徐徐回头,废帝和曾王的妻妾子女已声噎泪崩,各种呜咽不成调的“律王叔……十八叔……”如梵音魔咒钻入他的耳膜,张张期盼绝望的脸叫他心碎。

“臣弟,”他朗声,拱手,铿锵有力,“愿为圣上祈福添寿。”

场上唏嘘声渐起,律王的言行,委实令人心折。

小夏后亦皱起了眉,她恨魏王曾王,却从未恨过这个小叔子,况且今日如果烧了律王,定然大失人心,湘王座次离得近,踌躇欲动看得分明,她自然不会放着白白的便宜人情不做,于是微笑求情:“十八弟不知轻重,陛下勿怪。”

永绍帝并非真要他死,他登基前从不敢拉党结派,自己人不多,做皇帝靠的是儿子,今日大开杀戒只为震慑立威,见律王如此倒有些动容,只一哂:“还未正式开宴,律王便就醉了,送他回府歇息。”

律王还待再说,天子亲卫已上来六人。一举托天,将他带出斗场。

到此再无人阻拦,妇孺少年少女孩子们接二连三被抛入场中心。

群狼跳跃争撕,下去的人片刻就没了声息。

许多人含泪垂头,不敢哭也不敢看,皇后早已召梁王在身边挡住了他的眼睛,淑妃亦拉着一对儿女转过身。

凌妆便是见多识广。也没有遭遇过这等场面,心下不免栗栗然,却没有半点能力挽狂澜,只恨苍天无眼,大殷朝迎来了一个暴君。

羽林郎官长一声口令,剩余的几十号人齐齐被推落斗场。

凌妆闭目不忍再看。

奇异的是。场上并没有传来如期的惨叫声,反而响起潮水般的欢呼。

她惊讶,忙睁开眼。

只见一道金色的光席卷过狼群,血花漫天飞溅,嚎叫声夹杂着惊呼声响遍全场,妇女孩子们皆拼命朝没有狼的地方躲。

凌妆是无神论者,刹那间。却以为神祗终于心生慈悲,降临人间阻止这场浩劫。

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她只看到遗天地而出的一抹身影,极高,极魅。一举手,一投足,快如闪电,金光过处,狼首与狼身分离,喷薄而出的血却沾不到那影子分毫。

场上武将首先开始澎湃,接着“纳仁奚丹!纳仁奚丹!”的呼喊声蔓延全场。响扼行云。

一场血腥暴力的厮杀似一阙配上雅乐的华丽舞蹈,也不知过了多久,待那抹魅影落在当中。以轻蔑的方式吹去金剑上的残血,上万人雅雀无声。静得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呼吸。

群狼尸堆中央,一个冠弱男子遗世独立,长发半绾,披垂如缎,一条水蓝宝石抹额安静地落在他白皙如冰雪的皮肤上,叫人忘却了身外的一切,无语凝睇。

如果说律王美色倾城,到底带了江南的文弱之气,那么此人却有足以倾尽九天八荒,鬼斧神工方能成就的五官,配上俯视众生的颀长身形,似囊括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和霸气,兼具男雄女秀的绝顶风姿,淡淡一眼,便令人甘愿赴死。

一切似乎凝滞,只余漫天雪花无声坠落。

片刻,欢声雷动。

凌妆猜不出他是谁,恍惚中,那人拂着雪花而来,穿衣打扮浑然不守典章,里头墨黑的袍子,外罩玄色大袖氅衣,没有五彩纹章,却有水蓝色的龙腾飞在两肩,山在背,火焰、华虫在袖……

待她终于回过味来此人穿的是改制的太子衣袍之后,已盯着看了半天。

此为大不敬,凌妆顿时吓出一身虚汗,眼角余光四顾,方发觉除了武将们,大多数人亦痴痴发怔。

慕容氏在史上素以美貌著称,而此人似凝聚了慕容氏的所有精华,单就他的功勋,已是前无古人,再生就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姿容,莫非当真是上天眷顾?

容毓祁此番震动也不小,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嗜血狼王容汐玦,没想到却是他救了废帝和曾王的家眷。

鲁王轻轻叹了口气,轻声对他道:“父王从来只做帝党纯臣,前年奉诏远赴玉门关加封皇太孙……如今你知道为何父王要这么做了罢?”

容毓祁点点头,复再点头,忽地想笑。

皇太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如此这般的容颜,难怪战无不胜,只怕任何人见到他,都难免恍惚走神,敌人亦不例外。

他下意识又看凌妆一眼,见她耷拉着眼皮子似老僧入定,莫名松了口气。可回想方才容汐玦快如鬼魅的身影,大冷的天,竟出了满头的虚汗。

元圣天佑太子御前免跪,容毓祁愣神间,见太子已向永绍帝拱手作礼归座。

鲁王父子的座次与之斜斜相对,从容毓祁的角度看去,金鸡帐下一人独美,四周簇拥的武将狰狞如八部天龙。

以往他虽也认可律王美,却觉得自己与他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男人么,该有男人的美法!

而今遥遥一眼,却立时叫人生出自惭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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