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紧了?”严冬怜揶揄她一句,见她的神情不像是玩笑,也便不吱声了,瞪着眼等着下文。
张雪巧吞下一口口水,压低声音说道:“景律皇上登基那日,不正巧是凌皇后生辰么?”
嵇仪嫔和严冬怜免不了齐齐点头。
“那日娘娘也曾命我们去关雎宫送东西,一样进不得右顺门,可听御膳房的人说,好像景律皇命他们做了九十九道菜,驾幸关雎宫准备替凌皇后过生辰……”
嵇仪嫔拧眉打断她:“谁个乱嚼舌头根子!”
宫里的人都很敏感,尤其男女间的大妨,自然是重的。
严冬怜也顺着主子的话说道:“你就听他们瞎掰掰吧,皇上要有替凌娘娘办千秋节的心,还能不让满宫的人去磕个头?登基大典完了,不是该大宴群臣么?怎么可能独自跑去关雎宫,他们的身份可是叔叔与侄媳妇儿。”
嵇仪嫔凌厉地扫了张雪巧一眼。
严冬怜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低头摆弄丝线。
炭盆中的火渐渐窜了上来,映在张雪巧高高的颧骨上,红扑扑两团,她嘟起嘴转移了话题:“奴婢在乡下的时候,冬天每每起炭盆,总爱掏摸几个芋头埋下去,等起出来吃的时候,可香了。”
严冬怜笑道:“谁还没那个时候……”
一语也勾起她的思乡之情,心中恍恍然想着,不知何时才能放出宫去。
然而很奇怪,在一处生活久了,不知有依赖之心还是人总是好逸恶劳,在家中每日里干不完活的印象很深刻,跟如今的不愁衣食相比,虽也有甜蜜回忆,但她竟有些害怕,怕重新过那种日子起早贪黑的日子。
嵇仪嫔叹了口气道:“谁让你说这些了,后来,你把在御膳房听到的,仔细说与我听。”
张雪巧得意地冲严冬怜眨了眨眼睛,“听说后来凌娘娘不知怎么冲撞了皇上,皇上很快就离开了关雎宫,脸色可难看了呢。此后就再也没去过西边……可是啊,皇上也没去过东边!”
她有一双微望上翘的单皮眼,倒还显出两分妩媚,灵动的眼瞳里满是八卦。
嵇仪嫔忍不住啐她:“死丫头,西边能跟东六宫放一块儿论么!”
张雪巧自然听得出主子话里头没有生气的意思,她也皮实得很,嘻嘻一笑道:“娘娘说不能放一块,奴婢就不放一块,可底下奴才哪里都管得住嘴?说皇上啊,册封后宫以来,还没临幸过任何一个,东六宫花招百出,没有一点子用处。”
她不停地拿眼神示意话底下的那层意思。
严冬怜倒笑不出来,咬了咬樱唇,终于问出口:“娘娘您说,凌皇后那般貌美,今上会不会也……”
嵇仪嫔摇了摇头。
容宸宁何许人也?
“你们忘了,从前宫里也有个来自应天府上元县的美人儿?”
严冬怜和张雪巧齐声问:“梅嫔?”
嵇仪嫔不自觉在唇上竖起食指让她们低声。
两婢相视一笑,她们不解。
梅嫔在顺祚朝是提不得的禁忌,可如今已是景律朝了,主仆几个关起门来说道说道,又有何妨?
嵇仪嫔叹气摇头:“你们别以为只是从前提不得她。”
张、严二婢这才更加奇怪起来,张雪巧问:“难道梅嫔在今上这儿也是禁忌?”
嵇仪嫔缓缓点头,又叹了口气,“梅嫔养自京都,天成靓雅,风姿超群。不仅善音律,且工诗能画,也算是美艳绝代,才气过人的一尤物了。”
“是呀是呀,这么说来,倒与今上志趣相投!”张雪巧托着腮连连应和。
不妨嵇仪嫔一指戳在她脑门上。
张雪巧本蹲在榻边,一无依恃,被这一指头戳得一个倒仰跌在地上。
严冬怜禁不住咯咯大笑。
张雪巧伶俐地爬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主子。
嵇仪嫔也被她这猴样儿逗乐了,但想到梅嫔的结局,终是物伤其类,唇边的笑容便凝结在脸上。
停了一停,她才道:“几年前的除夕夜宴上,今上年方十五,不知为何,先帝令他奏一曲《千秋乐》,这《千秋乐》伤春伤别,抒恋情相思,惆怅哀怨,实不适合在除夕演奏的,当时我都替律王捏了一把汗。他奏琴常令人身临其境,若叫在座的都潸然泪下,自是不好,但若胡乱弹一气,只怕又要惹怒先帝。”
张雪巧“嗯嗯”连声,她也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并无顺祚帝,故而道:“先帝晚年,也确是喜怒无常了一些。”
“这话也是你说得的!”严冬怜忙拍了她一巴掌。
张雪巧捂着被拍痛的肩头,状甚委屈:“娘娘都不怪,你来做张做致!”
嵇仪嫔叹道:“这种话,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都道皇帝仁孝,传到他那里,我恐是护不住你的。”
张雪巧只好低头认错,然后又着急催:“娘娘,那除夕宴上,今上到底弹成怎样了?”
她只在七夕听过景律帝弹琴,至今午夜梦回不能忘。
律王在后宫本就是个神秘的传奇,十五岁迁出皇子居所建王府的时候,不知惆怅了多少宫人,她对这位皇帝带着说不出的崇敬向往。
宫人虽虚长了几岁,某些方面还是稚嫩得很。
“那日律王要奏琴的时候,梅嫔即说要献舞,先帝居然也答应了。”嵇仪嫔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喃喃道,“到如今我竟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只能说珠帘合璧、当世无双吧。”
严冬怜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