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一笑,低低道:“我倒无妨,公主的肘子只怕都撞淤了。”
慎夫人刘氏不想太子妃竟是这种态度,大为纳罕,穆淑妃却咯咯笑起来。
别个自然不敢问她笑什么,穆淑妃却觑着宜静公主的背影说了句:“她是嫡长女,与别个不同!”
宜静公主听得分明,蓦然回首,恨恨盯着穆淑妃。
穆淑妃怎会怕她,略偏着头微微抬起下巴,大有当众教训她一顿的派头。
这位在赵王府时也隐隐有与王妃分庭抗礼之势,膝下一对龙凤胎极得永绍帝欢心,宜静公主到底是晚辈,也不知在此间闹起来母后面上能帮谁,只得咬碎银牙忍下去,却委屈得几欲落下泪来。
乐清长公主年纪虽小,却有眼色,通过最近宫里的传闻和接触,已认定这位侄媳妇是个有大主意的人。
她心中对嫁那车敬之委实抗拒,也知求告兄嫂无用,太子是车敬之的主子,她便有心从侄媳妇处下手。今日春耕大祭,太妃们不用参加,长公主并不追随已经出嫁的姐姐南昌大长公主,倒是落了下来,挤开慎夫人刘氏,与凌妆并肩而行。
凌妆入宫仅短短两个多月,新识的人太多,无法一一小心留意,今见乐清长公主刻意亲近,方觉察这姑娘娥眉深锁,满腹心事。
祭祀大典参加的人多,前头在大妃殿不好说话,此时沿着中轴线经过一道拱券掖门,遮挡了前面的视线,凌妆便搭了乐清长公主的手道:“我是第一次参加大型祭祀,礼仪上还恐不周,长公主年纪虽小,却是见惯了的。不如在我身边提点一二?”
乐清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轻轻点头。
太子妃身边的内命妇定然是学全了礼仪的,乐清自然听得出凌妆这不过是拉她亲近的托辞,再不避讳与之携手,状甚亲热。
松阳公主在后头见了,心中一酸,对冯贵人道:“太子妃好似要为乐清姑姑出头。看样子不会管我了……”
冯贵人已听进了凌妆的劝,再说近日她细细检视了阿史那必力送的礼物,件件精美,想是极为用心,倒不觉得退亲是什么好事,故此道:“放心吧。你且再瞧瞧羽陵侯再说,若实在不满意,娘舍得一身剐,也会去求太子夫妇。”
冯贵人一直低调胆小,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叫松阳公主十分感动,叹道:“若女儿命该如此。怎能连累母亲。”
说着话,众人到了俱服殿。
今日男子于田间耕作,皇家女眷们学民妇那般送饭送水,再派些在农神前供过的福米布帛与观望的百姓。也会犒劳百官,从皇后开始,都作民间打扮。
凌妆本就喜爱穿松江布制的衣裳,换了件碧蓝色折枝花纹的束腰窄袖小袄,纤秾合度,梳了个俏皮的燕雀髻,只戴了一支碎宝蝴蝶银簪。耳上两枚银镶珠环,素淡高华,竟似广寒仙子。
乐清公主穿了青葱色对襟里子的棉袍。外头苏绣牡丹齐胸襦裙,灵蛇髻上一支翠玉螺钿。清新似二月枝头的嫩芽。
凌妆见了,暗暗称赞,带笑道:“长公主今年要办及笄大礼了。”
乐清怯怯一笑:“礼部会不会安排还未可知。”
她如今无父无母无嫡亲同胞的兄弟,当真算得上是一个无人做主的姑娘。
“长公主的及笄礼,礼部怎么敢忘。”凌妆道。
松阳公主换了身白底胭脂色五福团花的褙子,令人眼前一亮,上来看过凌妆与乐清长公主,三人手拉起手来转了一圈,各自交赞,情分份不觉近了一层。
凌妆笑道:“咱们也不要互相夸赞了,出去瞧瞧。”
她二人本就是为了婚事才精心打扮了来赴先农坛盛会,于是礼让着出了俱服殿,走了数十丈,路过宰牲亭,登观耕台。
观耕台建于神山半腰凸起的石台处,高约一丈,东、西、南三面设九级台阶,台上四周有汉白玉石栏板,望柱头为龙云雕刻,地面方砖细墁,台底须弥座由黄绿琉璃砖砌筑,琉璃砖上雕刻花草图案。
从此处望去,神山下是一望无垠的稻田。
今日田间由各色龙旗划分做许多一亩三分地,龙城卫把守着外围,犁田的农具清一色系上了红绸,内侍们每人牵一条耕牛立于田头恭候。
卫士把守的外围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百姓,倒也无人喧哗,站在观耕台上,只听得见呼呼风声与四周女眷的低语声。
很快,夏后也领着公主王妃们登台。
众人将她让到台中间,东海公主指着正下方一块田地道:“母后瞧,父皇在那儿。”
远远望去,只见永绍帝一身褐色短打扮,粗布束发,立于田垄上,旁边跟随一二人。
不远处,三名礼官并立,手执诏文似正在大声宣读什么。
隔着有些远,听不清诏书内容,想来无非是鼓励农耕之类的恩旨。
能涌到这儿来观看的百姓大多是附近皇庄的佃农、卫所士兵的家眷或者为了领米布星夜赶来的军户们。
东宫赐封的庄田并不在此地。帝后的庄田是由皇帝委派太监经营,收入的皇庄子粒或皇庄子粒银﹐都由管庄太监直接掌管﹐交宫廷支配。如今没有皇太后,据说属于太后的宫田赐予了康慈皇贵太妃。
眺望着沃野千里,凌妆觉得心情舒适,开始于皇田中细细搜寻太子踪迹。
按理说太子扶犁的一亩三分地就是紧邻皇帝那一块,边上好像布置了些桌椅,但凌妆仔细看了一会,却未见到容汐玦身影,反倒看见靖国公陆蒙恩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