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是朝堂各部封印过年的日子。
西征军在京的一公四侯四更天先到东宫请求皇太子临朝,凌妆直睡到天色大亮也不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
不速之客却又来了,每次一来就来六个,着实有些声威。
杨、姚二人拦不住,凌妆被吵醒,听见她们进了外间,不禁恼怒。
扬声唤她们端水梳洗,外头有个尖利的女声道:“凌司鹫好梦正酣,我等来给你添妆呢。”
添妆是出嫁前娘家人干的事儿,她们分明找不自在来了,凌妆冷笑一声,她们占着人多,抱成一团欺压上门,若是做低伏小,反倒更加看不起,以后什么幺蛾子都有可能闹出来。
凌妆特地让姚玉莲翻出昨夜新得的一件十样锦反海龙皮大袄换上,乌油油的发上几枝金水晶宝顶簪,耳上两颗剔透的宝石,左右一照,方转出屏风。
外头的六个女人瞧着她,表情各异。
司浴丁婵还是一样的爱出头,“啧啧”了几声道:“凌司鹫胆儿可真壮,这样僭越的颜色款式也敢往身上穿,妹妹总算知道恃宠而骄是什么意思了。”
凌妆知道这衣裳贵重,既是后廷寻来,想必是妃嫔级别的衣物,却笑道:“打小就是常穿的花样,不就是鲜亮些么,你们不曾穿过?”
丁婵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另一个身段极好的女子轻轻一摁她的胳膊,略施一礼道:“凌司鹫,敝姓郑,忝为紫宸宫司衾,咱们都是近身侍奉太子爷的人,见了面总不能老跟乌眼鸡一般,今日姐妹们可不是寻你吵架来的。”
凌妆不紧不慢地让姚玉莲去端早饭。也不让客,自个儿在桌前坐了,“感情我这里是你们家菜园子。”
丁婵踏上一步,这次不仅郑司衾,身边其他两个人也将她拦了。
郑司衾坐到凌妆对面,身旁就有几人寻了绣墩坐下来。
凌妆笑了:“姐姐们打算在我这儿蹭饭?”
郑司衾并不生气,反而道:“凌司鹫真会开玩笑。咱们今儿来,主要是与你理一理各自的差事。”
凌妆道:“你是司衾,只管铺床叠被,我是司鹫,只管去侍弄鸟儿,还有什么差事可理的?”
王司膳丰腴白皙的脸上抿出两个酒窝。缓缓道:“若是六宫一局的女司,自然是按各自分派的,咱们这几个,却不是那么回事,凌司鹫何必装呢?”
这几个女司是干什么的,凌妆心知肚明,正因为心知肚明。就更加不想加入她们的行列,不过她是个伶俐人,既不想与她们为伍,嘴上也就刻薄起来。笑嘻嘻道:“看来几位女司大人,都是在其位不单单只谋其政,若得了实职,也不用上我这儿来瞎咋呼了。”
丁婵终于忍不住,大怒:“你说谁瞎咋呼?”
“说你又咋了!”凌妆从来不是吃素的人,指着门口道,“你们不来冲犯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你们,各人自扫门前雪,别总踩到我的地头来。”
郑司衾也笑不下去了。拉下脸道:“咱们都是差不多的身份,再不然。我们姐妹比你还清白些呢,并不能一个吃独食的,小心噎死。”
凌妆冷冷看着她们,这几人的意思她清楚得很,居然是来要求她雨露均沾的,也就是说,她若承幸,得老老实实推荐她们排队上,否则日后就是死敌。
依她的性子,若一辈子要陷在这种刀直接抹了脖子干净。反正怎么做都是撕破脸,她懒怠假惺惺作戏,干脆一次挑破脓包,摊开叫她们死了心的好。
六女司中有人受不了凌妆的态度,拉丁婵和郑司衾就走,口里说:“如此猖狂的人,也就郑姐姐好性儿,还有什么可说的?”
凌妆倒没有反唇相讥,她们若识趣走了日后莫再来倒更好。
王司膳走至门口,回身阴阴说道:“像你这样儿不识好意的,迟早是个吊殇短命的下场……”
那丰腴雪白的脸配上女鬼般的表情,十分渗人。
凌妆心中冷笑,连表情也欠奉。
宫女太监是很敬神佛的,杨淑秀虽老实,听到这样的话也慌了神,急道:“王司膳怎么可以说这么恶毒的话,若被太子殿下知道……”
“被太子殿下知道怎样?你一个下等侍婢,还敢教训起我来了!”
丁婵走在最后,不敢对凌妆动手,难道还不敢教训一个低等宫娥么?转身扬手一巴掌朝杨淑秀扇去。
凌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怒喝道:“你动一下试试,我非剁了你的爪子不可!”
丁婵怒不可遏,瞧着她吹弹可破的脸再按捺不住,竟朝凌妆面上抓来。她也并不是气昏了头,心里盘算着自己这头人多,真动起手来,大家伙都作证对方先动的手,还能令太子爷留下个凌氏泼辣的印象,说不定就破坏了她的好事,一举两得。
凌妆昨日刚在宜静公主手下吃过苦头,那会儿不敢还手,今日又来一群莫名其妙的女人,再不能忍,她多年习练针灸,手上巧劲是有的,顺着丁婵抓过来的势一带,一个手刀斩在她肩背上,丁婵往前直扑,哗啦啦将圆桌上的茶具撞在地上跌个粉碎。
“打架了!打架了!”诸女司大惊。
杨淑秀怕主子吃亏,就算加上她,毕竟人少,拔腿就往外跑。
丁婵扑在地上摁着腰哭,王司膳指着杨淑秀道:“抓住她,莫让她喊帮手。”
内中也有两个胆子较小的,一直往门边墙上退。
凌妆看出她们也并不齐心,吓唬道:“最好打死我的宫娥才好,这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