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啼燕语,春深似海。
且说春日里头,人人都免不了倦怠,张均枼身子一向算不得康健,这到了春天,自然总是困乏疲累。
张均枼侧卧在软榻上,单手支额,凤目微合,睡得正是安逸舒适。
眉黛坐在软榻另一头为张均枼捏腿,却时不时张大嘴打个呵欠,这困意实在是深。不过片刻,她这上眼皮与下眼皮便已合到一起,是以整个人猛的往前一倾,她便也由此陡然清醒过来,这时方知适才撞着了张均枼,于是不免心惊胆战,侧首望见张均枼仍睡得祥和,方才暗自悻悻。
瑾瑜始终守在暖阁门内,见眉黛如此困劳,便移步近前,轻轻拍了拍她,眉黛回首,瑾瑜温婉一笑,低声道:“我来吧,你先去歇着。”
眉黛听闻瑾瑜此言,正合心意,谁想她方才收回手站起身,张均枼便已醒来,开口便极是慵懒的问道:“姑姑呢?”
闻声眉黛一惊,又轻轻坐下,余光瞥见瑾瑜还站在身旁,便抬臂丝毫不动声色的将她推远,继而仍乖巧的为张均枼捏腿。
瑾瑜见势不免有些尴尬,便应张均枼道:“姑姑方才出去了。”
眉黛侧首望门口扫了眼,而后回头与张均枼道:“娘娘,这几日,宫里头总有流言蜚语,说……说……”眉黛故意欲言又止。
张均枼自然略显不耐烦,抬眼望着她,淡然追问道:“说什么?”
眉黛颤着声道:“说,太子并非娘娘所出,而是娘娘抢了别人的。”
张均枼起先确是一惊,只是那一瞬间,脸色又变得异常平静,目中张皇亦是稍纵即逝。
“还有什么?”
“还说,娘娘心狠手辣,为保住后位。不惜杀人如麻,抢了旁人的孩子,未免夜长梦多,还将太子的生母逼死。”眉黛说得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松懈。
“还有呢?”张均枼抬手无比悠闲,望着好看的丹蔻甲,似乎毫不在意。
眉黛抬眸看了张均枼一眼,道:“今儿早上。有两个都人私下议论此事,不巧被太皇太后听去,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将那两个都人赐死了。”
张均枼冷笑一声,悠然放下手,一面坐起身,一面调侃道:“要本宫说,皇祖母未免太较真儿了,不过是几个都人间传的流言蜚语,还不至于如此。”
说来以张均枼这急性子。她若听得这种于她有威胁的话,怎么可能不去计较,她而今有意做出这副淡然的模样,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开始便已将此事分析了个透彻。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数几,除了金扶与谈允贤,便只有南絮、眉黛、瑾瑜三人。
金扶自是不会与人泄露此事,谈允贤亦断断不会。
眉黛方才将此事告诉她,亦不会是她。
剩下来的,便是南絮和瑾瑜。
在南絮和瑾瑜之间。丝毫没有可选性,她只能断定,泄密之人是瑾瑜。
因为她,永远也不会怀疑南絮。
南絮忽然推门进来。唤了张均枼一声,言道:“奴婢有事要同娘娘禀报。”
张均枼微微颔首,却不曾听闻她说下去,于是抬眼,只见她眉目流转间时不时望向始终略略垂首的瑾瑜。
见她如此,张均枼自然明白。可她却无意支走瑾瑜,反倒是偏首望着眉黛,道:“眉黛,你先下去吧。”
眉黛怔怔,愣了许久方才应了声,极不情愿的出了门去。
南絮原本确是有几分惊诧,而后转瞬间便也意会,声东击西,叫旁人以为张均枼似乎是不信任眉黛,而信任瑾瑜。
若如此想来,莫不是瑾瑜有鬼!
“姑姑说吧,”张均枼言语异常和善温柔。
“方才仁寿宫的线人来报,说见着樊良同王太后在屋中秘密议事,而且,这还不是头一回。”
原来是有关于樊良之事,怪不得南絮欲将瑾瑜支开。南絮疑心并无过错,瑾瑜心里藏着樊良,而今听及南絮与张均枼密议樊良,保不准她哪天便会偷偷跑去告诉他。
再看瑾瑜,眼神飘忽,秀眉微凝,目中总不时闪过丝丝惶恐。
张均枼倒不曾有任何表现,悠悠哉哉的躺下,仍单手撑额,侧卧在软榻上,待安定下来,方才道:“姑姑可还记得王家倒台时,那账本上,曾记了一个樊姓之人。”
“娘娘怀疑,樊良便是那樊姓之人?”
张均枼假意冷笑一声,笑道:“姑姑多虑了,本宫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想当初王家土崩瓦解,樊良还在蕲州,那樊姓之人,又怎会是他!”
南絮听罢不再多言,默默然站在张均枼身后,彼时见张均枼与南絮皆不再言谈樊良,瑾瑜亦是松了口气,放宽心站在这儿伺候着。
想当初王家那账本上所记樊姓之人赠礼为春节之日,后来樊良奉了荆王旨意进宫进献美女,这前前后后,虽隔十月之久,却也不无关联。
前几日荆王进宫再次进献美女,细想之下便可知此事定然蓄谋已久,那么上回必定也是做足了准备。
王太后一向与张均枼不和,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荆王利用这一点,从王太后身上为樊良打通关系,好让樊良轻而易举便能带着五个美女进宫,此种说法也并非不可能。
即便那樊姓之人不是樊良,那樊良几次三番去往仁寿宫与王太后秘密议事,也是不该!
乾清宫伏地跪着几人,张均枼到这儿,朱佑樘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望着张均枼,问道:“枼儿怎么来了?”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