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来到主院中环抱双臂,靠在主院巨大的浮雕壁影上,好整以暇的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颠着一只脚,嘴里衔着一根草,散漫却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抄检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太阳已经有点西斜了,北静王眼皮越来越沉,他打了一个哈欠,换了个姿势站立,只是仍旧环抱着双臂,身体朝影壁上靠了靠。
东平郡王凑上前来笑道:“听说王爷前儿个又纳了房美姬,这几晚上没少操劳吧!这府里的东西多,不到日落怕是登记不完,王爷先回去养养精神吧!”
北静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弓,挺直腰板,朝着远方虚拉一弓,他手一松,那弓弦呼啦啦颤抖着,北静王反手盯着那弓背上精致的花纹赞道:“真是把好弓!”对东平郡王刚才的话直接忽略。
东平郡王只得讪讪的回到他的座位上。
当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外望去。
只见一群拖着铁链枷锁的衙差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然后训练有素的立于两旁,地上扬起的灰尘呛得北静王连咳几声,他半眯着眼,用手扇着灰尘,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怒吓道:“大胆!谁叫你们来的?”
那些衙差面无表情的立着,如没有灵魂的木偶。
“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是聋子是吧!”那些衙役还是没有表情。
北静王鼻子冷哼一声:“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是吧!”
他的手下意识的朝腰间一按,才发现他随身带的佩剑已经送给了岫烟,他反手抽出离他最近的衙役的佩剑。
剑剑刚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就听见门外一声清润之音道:“是我!”简短的两个音节,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仪。
众人抬眼,只见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外,那白色白得异常,仿佛笼罩着一层雪盲般的光晕,灼得人的眼睛生疼,北静王不自觉的歪头侧目。
赵全见了来人,谄媚的迎了上去:“尚书令大人,你怎么亲自来了!”
都中之人都知道尚书令李牧是忠顺亲王的准女婿,赵全虽然为陛下当差,实则听命于忠顺亲王,他自认为李牧和他是一党,所以极力讨好与巴结。
没想到李牧根本不理他,径直朝主院中心走去,随着他的走动,那身银袍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茫。
走到浮雕影壁处时,北静王跨步立于他面前,伸着右臂,用孤冷的背对着李牧,眼睛傲然的望着前方。
李牧满不在乎的往右边挪了两步,北静王也跟着挪了两步,李牧再挪了两步,北静王毫不示弱的又挪了两步。
李牧抿着薄唇,眼神冰冷的凝望着北静王宽阔的后背。
北静王只觉得后颈处凉飕飕的,李牧虽是个儒生,可是他的狠绝是出了名的,北静王是军功世家出生的子弟,从小习武,今日遇到这位官界阎王虽然谈不上害怕,可他也是绷紧了弦的。
北静王摸了一把后颈,毅然回头,毫无畏惧的对上李牧的冰眸,冰与火在激烈的交战,周围的空气顿时硝烟弥漫,艳阳下居然阴风惨惨,刮得李牧的白袍猎猎作响,两人的发丝都纠缠在了一起。
李牧的脸纹丝不动犹如万年冰雕,他身上的寒气可以凝结空气,北静王眼中的杀气如火般腾腾燃烧着,几乎可以烧焦一切。
冰与火激烈的交战着,谁也不输给谁一分。
“牧哥哥,你怎么来了?”岫烟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李牧突然移开视线。
对手突然撒招,北静王猝不及防,仿佛眼睛受了内伤,刺啦刺啦的疼。
李牧再次见到岫烟,眸光越沉越深,最后仿如无尽的黑洞,那皱着的眉心俊美而忧愁。
岫烟从未见过牧哥哥这种眼神,仿佛要把她吸入那无尽的黑暗中,撕裂她的同时也撕裂自己。
他那份无边的凝重让岫烟的心一拧,她不由自主的缓缓走上前去,伸手想为他抚平眉心的忧愁,牧哥哥是那样的俊美无双,怎禁得住那般沉重的忧伤。
她的手扬起的那一瞬,被李牧的大手堪堪握住,他皱着眉沉重无比的问道:“你又想干什么?”那一贯温润的音线染上了一丝沉磁。
岫烟瞬不瞬的望着他的眼睛,他那望着她的眼神中染上了疏远,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千万重山碍。
她从来都看不穿他,可是即使看不穿,她还是莫名的信任着他,依赖着他,只因为他眼中的那一片如云般的轻柔。
可是如今那眼神变了,她不但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疏远,甚至看到了一丝让人颤栗的仇恨。
那恨直逼得岫烟眼圈都红了,她抿着唇使劲的摇晃着手腕。
看着她挣扎,李牧抓着岫烟手腕的大手居然一分分的加重了力道,看着她的眼神中蒙了一层晃忽,他莫名其妙的把对贾府的恨都转移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
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疼得眼泪扑扑的往外掉,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中有委屈,迷惑,甚至有了怨恨。
岫烟不明白,一惯对她温柔呵护的牧哥哥为什么会这样残忍的对待她,难道仅仅因为她拒绝了给他当妾,他就恨她到如此地步吗?
她流着泪愤恨的挣扎着,她越挣扎,他就越用力,几乎可以听到骨节断裂的咔咔声,眼中泛起了一丝腥红。
人们都说李牧狠绝,可是岫烟从来不相信,直到此刻,他那腥红的眸中泛起了杀意,岫烟终于相信了那不是传言,若是他连她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