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浓冬到了,岫烟的住处比别处更冷,夹衣服已经穿不住了,她换了家常的旧棉衣,歪在榻上做针线。
由于屋子里没有地龙,她只能多盖了几条被子在身上,可是偶尔还是冻得发抖,手指都冻乌了,可她又不好意思再去唠扰黛玉,她知道黛玉知道她没有像样的衣服过冬,肯定又要“大发慈悲”了。
她不怕黛玉嫌弃自己,可是她怕那些下人嚼舍根子,再加上最近时气不好,所以岫烟竟不出门了,只一心一意的关在屋里做针线。
这时听见荷香在院子里嚷道:“哇!下雪了,下雪了!”
岫烟放下针线,掀开被条,跪在榻上,使劲的拉了拉窗,那窗户因为关久了竟拉不开,她又加大了力度,竟把那栓子拉断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窗洞顿开,一股凛冽的雪风夹着雪珠儿扑面而来,要不是她扶着榻上的案几,那股风劲差点把她吹倒,发稍在雪风中飞舞,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吹了那一下下,她的两颊就已经被冻得通红。
只见荷香正和纂儿在院子里打着雪仗,两个丫头都穿着红色的袄子,印着晶莹的白雪,像两团跳动的火焰。
岫烟趴在窗头,双手握着脸,看她们玩耍,此时此刻,她俩就像天地间的两只精灵,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这时,周嬷嬷走了过来,拿了个雪帽为她罩上,心疼道:“身子本来就弱,还不知保养,已经倒了一个,难道你也想倒下不成?”
岫烟猛然听到倒了一个,心中大骇,还以为出了人命呢?脸都吓青了!
“姑娘不必惊慌,只是病倒了!”
“谁病倒了?”
“还能有谁,你林妹妹呗!”
“我去看看!”岫烟爬下榻,微微颤颤的朝潇湘馆走去。
走进潇湘馆,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只见黛玉正歪在薰笼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只穿着家常的小袄儿,腿上搭着一条白狐狸毛的褡子!
黛玉见了岫烟激动得想到想到站起来迎接她,不免又牵发了咳嗽。
岫烟赶紧上前,把她按在熏笼上:“你就乖乖的歪着吧,我来了,你就嗽起来了,那就真是我的罪过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姐姐来了,我开心,太激动了,才嗽了两声,哪就真的得了痨病了!姐姐若同三姐姐她们一样怕我传染了,你就出去吧!从此绝了我这潇湘馆!”黛玉把脸别向一边。
虽说林姑娘小性儿,可是这脾气也发得太莫名其妙了,岫烟一头雾水。
这时紫鹃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刚好听到了黛玉的话,又见岫烟尴尬的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紫鹃拧了一帕子,一边给黛玉擦手,一边道:“姑娘这脾气发得也太莫名其妙了,亏得是邢姑娘,若换了史姑娘还指不定怎么吵闹呢!”
然后又转头对岫烟道,“咱们姑娘病着,脾气难免燥了,姑娘担待着些!”
岫烟点点头。
这时黛玉虽然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她心里委屈,眼圈红红的望着岫烟。
岫烟虽然无缘无故遭了黛玉一顿抢白,可看到眼前梨花带雨的她,别说本就没气,就是有气也早就抛到爪洼国去了。
岫烟上前紧紧的搂住黛玉问道:“妹妹,你怎么了,心中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別憋在心里!”
黛玉把头埋入到岫烟怀里:“我以为你和她们一样都认为我得了痨病,都躲着我!”
岫烟爱抚的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会呢,我心里时刻都惦记着妹妹,巴不得天天到妹妹这里来坐坐呢,只是,”说到这里,岫烟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说,若不说吧,又怕黛玉多心,最后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了,一切以黛玉为重,继续道,“妹妹,你不知道那些奴才的议论!”
“她们都议论什么了?”
“她们说我三天两头往妹妹这里来就是惦念着妹妹的东西!”岫烟红着脸,小声道。
“所以姐姐就因为这些没来由的闲言碎语疏远我!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明哲保身?”黛玉歪着头,抿着嘴,盯着岫烟看,眼柛中带着质问,又闪着泪花,手里一个劲儿的绞着一方帕子。
岫烟见她又哭了,心都被绞碎了,赶紧安慰道“妹妹,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理会她们,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黛玉的情绪终于被安稳住了,她抬起小脸,鼻子哼哼:“哼,我早就说过,那些老货就是羡慕嫉妒恨,她们越是这样我和宝哥哥越是要抬举你,要她们彻底明白了你的身份,也就不敢再欺侮你了!”黛玉把岫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皱眉道,“难怪那些奴才不把你放在眼里,姐姐,你这棉衣都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吧!而且现在冬天都不流行棉衣了,都穿大毛的衣服呢!姐姐,你跟我来,我送你几件冬天的衣服!”
黛玉慢慢的挪下熏笼,穿了鞋,径直把岫烟拉到衣橱边,拉开橱门,只见里面满满一柜子大毛的衣服,黛玉把一件灰鼠毛的放在岫烟的胸口比了比,摇摇头道:"这个色儿太暗,你不会喜欢!"于是又拿起一件紫貂的,岫烟轻轻的摇摇头,"这个呢,这个白狐毛的,这可是我最喜欢的!"
岫烟是个知情识趣的姑娘,听黛玉这样说自然不愿夺人之爱,也摇摇头。
"连这件也不中,那就只剩这件银鼠和这件黄兔的了!"
"我看这银鼠的就蛮好!"
"那它就归你了!"黛玉爽快的把它塞进了岫烟的怀里,"你再挑一件雪褂子吧,我瞅着这雪还得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