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岫烟他们一家人赶着牛车走了整整一个月零三天终于来到了都中,稍微一打听就到了荣国府门口,可是守门人不让进,他们自报了家门,人家还是不让进,只是派了个人进去通报。
于是岫烟他们一家人就靠在牛车上休息,辣天毒日的,也没个遮荫的地方,只能用手扇风袱顶在头上,汗水像豆子一样滚落,湿透了夏衫,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窘迫过。
这时远处大桥上鸣锣开道,紧跟着一乘八人抬的官轿从桥面下爬了上来,黑压压,气昂昂的一群人朝这边而来,荣府守门的侍卫见状,先是一惊,然后赶紧来赶人:“尚书大人的官轿来了,你们还不把这头牛赶到那拐角树荫下去,小心冲撞了尚书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邢忠慌忙跳下牛车,一个劲的抽打牛屁股,可是这牛一旦发起犟气来,凭你打得皮开肉绽,它就是不走,要不怎么说牛都有牛脾气呢,几个侍卫见情况不妙,都帮着推牛屁股,那牛一蹶屁股,一扬后蹄,把四五个壮汉都掀翻了。
岫烟眼看硬的不行,爬上车辕轻轻一扬鞭子,那牛才甩着尾巴嗒嗒嗒朝拐角的大榕树下走去,牛车与那轿子擦身而过,一阵轻风掀开轿窗,岫烟忍不住好奇心瞄了一眼,只见那人官帽簪缨,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岫烟以为自己看到了牧哥哥,她揉揉眼睛,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到他了,岫烟苦笑自己太笨,他怎么可能是牧哥哥,牧哥哥总是笑着的,而这个人是肯定不会笑的,因为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深不可测的东西,让人害怕。世界之大,面貌相似不足为奇,何况她只是匆匆一瞥,是她眼花了也不一定,也许是她太想他了,产生了幻觉,不,她怎么能还想着他呢,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从此以后她只能把他当哥哥,或者彻底忘掉他,但是她知道她是忘不了他的,若真能忘,当初她就不会留下这半边玉佩。
守门侍卫告诉了小厮,小厮告诉了邢夫人的陪嫁,王善保家的,王善保家的进来告诉邢夫人,邢夫人正在喝下午茶,听到王善保家的禀报说她的哥嫂一家人前来拜见她,而且还是赶着一架破旧不堪的牛车,像是从乡下来的,邢夫人当下急火攻心,把茶杯狠狠的掷到了地上:“哪里来的死不要脸,吃了熊心豹子,要行骗也不给我打听清楚了,我倒是有两个妹子一个幼弟,何来哥嫂,叫人给我把这起子穷疯了的骗子给我狠狠的打出去!”
邢夫人因为家世背景不好而处处被二房压着,心中已经窝了火,可再不好,她父亲以前也是做官的,她也是官家之后,如今凭空冒出一个乡下的哥哥,不是打她的脸吗,在这园子里等着看她笑话的人还少吗,她的媳妇儿就是第一人。
王善保家的凶神恶煞的去赶人,胡氏倒会做人,悄悄的递上了人情儿,王善保的神色缓和,听胡氏讲完了亲戚关系,又替她去回禀。
邢夫人见王善保家的回来了问道:“怎么样,人赶走了吗?打得狠不狠?”
“倒是不敢赶,一则怕惊动了老太太,二则那人可能真的是夫人的堂兄!”
“堂兄?”
“那妇人说,夫人年轻不记得这门亲戚也是有的,毕竟老爷考出来后就没再回过村里,那妇人说老爷小时候还是她们家养活的呢!”
这可是件大新文了,邢夫人怕赶得狠了他们吵嗓出去,大家都没脸面不说,吵到老太太那里又不知该怎么收场,邢夫人不得不把他们叫进来,可是却不走大门,只悄悄的从后角门进去了。
邢夫人也不坐在正殿,只在偏房接待了他们,烫着一碗茶叶沫子,也不拿正眼瞧他们:“听说我父亲小时候是你们家养活的!”语气傲慢中带着一丝不屑,不过这些乡下人却没听出什么语气来。
胡氏兴冲冲的道:“谁说不是呢,那时姑奶奶还没影儿呢,你哥哥也就这么高!”胡氏用手比了个高度继续说,“你的爷爷奶奶死得早,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大伯大伯母就是领着您父亲过活,也不让洗衣做饭,更不让下地干活,只一味的读书,后来还真的考出去了!”
邢夫人一面吩咐王善保家的去找高卧在家的父亲核实,一面应付他们,一直都是胡氏在讲邢夫人父亲住在她们家的事,她好像亲眼目睹了一般,而邢夫人大多时候都没有在听,岫烟一看就知道邢夫人是在等悄息,她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傻,任你讲得再多都敌不过人家的一个准确的悄息。
过了佷久,王善保家的终于回来了,俯耳在邢夫人跟前:“老爷说了,确实有这么一门亲戚,只是路太远了想走动,腿脚也不方便,况且听说侄子家近年过得倒还殷实,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搅,今儿既来了都里,自当替我好生招待!”
“原来是来讨债的!”邢夫人心中不悦,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直到这时她才叫人上茶,此时胡氏已经口冒烟火了,一股脑喝了个精光,邢夫人皱着眉头一直看着胡氏把水喝完,继续低着头用茶盅盖子剔着茶叶沫,不紧不慢道:“听说嫂子家倒还殷实,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
“种果子树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好营生,至于殷实倒算不上,农村人吃饱穿暧罢了!”
邢夫人鼻子哼哼,心想上次二房来了位打秋风的刘姥姥,你们就有样学样,家里有的也说没有。于是向王善保家的招手道:“去帐房支二十两银子来!”
王善保家的道:“夫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