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了一会,外面便传来推门的动静。谢宁算着距离,扭头看去之时,目光正好撞见带着随从而来的轩王秦曦。
秦曦今日着了一身墨紫长衫,发上束着珠玉冠,腰间配着翠玉笛,绣有暗纹的广袖在行走间摆动起来。纵是再没有见识之人,也能看出他这一身行头从头到脚的尊贵。
见他进到厢房,秦峰仍是坐在位上不动,却对着萧衍使了个眼色。
萧衍意会,起身相迎道:“轩王殿下。”
谢宁和顾晴菀也极有眼色,分别起身向秦曦问候。令谢宁稍稍安心的是,秦曦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和顾晴菀攀谈起来。
谢宁无心去听他们二人对话,细究起来,这房中她也只与秦峰、萧衍相熟。可虽同坐一席,这两人却都与她隔着距离,更莫提秦峰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谢宁一时踌躇,碍于秦曦在场,更是缄默不语。
过了片刻,同样受邀来此的宽王殿下便到了。谢宁昨日请教过秦嬷嬷,便知这位殿下是秦峰的二哥,名讳为厚。
宽王秦厚一落座,便给在座众人带来了一个消息,“大哥托人带话给我,说今早吹风有些头疼,便不来为三弟送行了。”
“哦?”秦峰尚未回应,坐在他身旁的秦曦便探身越过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大哥怎么突然生病了?”
“这我却是不知,”秦厚面上带笑,神情却有些尴尬。
“四弟,”秦峰清冷的声音响起,似是警告,“大哥虽不在,人却也都到了。就是不知,你今日借着给我接风的名头,要做些什么。”
“呵,”秦曦轻笑一声,目光若有若无地从谢宁身上扫过,语气随意道:“三哥启程在即,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能相随,便只好替你邀上三五好友,为你送行了。只是如今时辰尚早,闲在此处也无事做。”
秦曦话音一顿,目光放肆地打量着桌旁众人,最终又落在谢宁身上,扬声问道:“谢姑娘,你可有什么主意?”
众人的目光随之转到谢宁身上,双唇微张的秦峰心念一转,便将嘴边的解围之言咽下,唇齿咬得紧合,却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看向谢宁。
没有被秦曦突如其来的问话唬住,谢宁暗自斟酌了片刻,才摇头作答道:“我是个俗人,不懂如何消磨时间,只惦记着些日常琐事。”
说着,她便微低下头,作出一副难以启齿的姿态,“说来见笑,小女腹中尚饥,还望诸位殿下行个方便。”
“谢姑娘原是饿了,”宽王冲她善意地点了点头,解围道:“我也未用早膳。三弟四弟,不如咱们叫上几道酒菜,边用边聊,如何?”
秦峰微微颔首,淡淡地“嗯”了一声,萧衍便自告奋勇地要去点菜,却被秦曦拦下——“不忙。三哥,小弟我今日得了一匹好马,日行百里,不成问题,眼下正拴在这酒楼后院处。你外出在即,不妨前去一试,若是喜欢,我便将这马送与你。这楼中无趣,咱们不如就将案席设在外头,也更宽敞些。你意下如何?”
这一番自说自话的提议出口,就连谢宁也觉察到了秦曦的意图。因与对方结仇在先,谢宁早在赴宴前便暗自小心起来,应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询时,更是故意逆着对方的意思,假意推脱。却没料到,在她和宽王接连表示腹饥的情况下,秦曦却依然硬生生地提议前往后院。
如此想来,他一开始询问谢宁的目的便很明显了。照她一向坐不住的性子,若是出声附和了几句,定会被秦曦利用,从而顺理成章地引出这一话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平白无故,谁能舍得将新得的良驹送给有嫌隙的兄弟呢?
谢宁紧张地看向一言不发的秦峰,心中那根弦绷得很紧——其中,必然有诈!
房中一片寂静,约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才有声音在谢宁耳旁响起。那声音柔美动听,正是顾晴菀,“殿下莫要说笑,三殿下的马术可还是近日跟着宁儿学得呢。”
谢宁虽被提及,却也觉得她这话说得恰到好处。初涉马术之人,往往御骑的都是性情温顺的老马,对于这种难得的良驹,一向只能远观。
“如非晴菀你提及,我差点将这件事忘了,”秦曦故作懊恼地揉了揉额角,顺势看向身旁的秦峰,“谢姑娘出身军营,定是精于骑射,就不知三哥你学到多少?可别一不小心,被人给糊弄了。”
听他指桑骂槐,谢宁心底冷哼一声,正要反唇相讥,便见秦峰先一步行动,挑高眉头,目光凌厉地看着秦曦,“你既要见识我的马术,便该对我有些信心才是。”
“好,”秦曦双眼微眯,挑衅地望着身旁面色苍白的兄长,“小弟拭目以待。”
剑拔弩张的兄弟二人先后向外走去,萧衍急忙追上秦峰的步伐。宽王轻轻地叹息一声,便也随后跟上。
谢宁却被顾晴菀拉住衣袖,落在了后头,同她一起并肩而行。
“方才,我不是有意要牵扯你的。谢姑娘不会介意吧?”顾晴菀低声解释道。
谢宁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她一向从容的脸上竟现出几分忐忑神情,便反拍了拍她伸过来的手,体谅地道:“当时情势紧急,你也是为了安王殿下好,我明白的。”
“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帮得了他。”顾晴菀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落。
闻声,谢宁难免也有些担忧。毕竟教习骑射不过是个幌子,秦峰的马术究竟如何,她也一无所知。只是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