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秦峰派人送来的回信时,谢宁才与侯府等人一同在东厢的小厅内用过午膳。
这信是由寺内的沙弥趁四下无人时,悄悄送到明霜手上的。谢宁也是足足等到回了房间,这才拆开来看。
秦峰的字迹一如既往的飘逸,信上的内容却并不简短。谢宁略扫了一眼,还当是顾晴菀来此的目的并不单纯,当下便是心中一沉,眉头也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小姐,可是信上说了些什么?”不知内情的谷穗很是疑惑。
谢宁的视线却并未从手中那张洒金纸笺上移开,只是略一颔首,敷衍应声道:“不过是封普通书信而已,没有什么大事。”
谷穗目光一闪,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转头便询问般地向明霜的方向看去。但见对方向她使了个眼色后,又是轻轻摇首,便会意地噤了声,不再多言。
房内霎时间便静了下来,谢宁心中却仍是一片喧闹,她按下浮躁的心绪,尽力低头专注地看信。
她此番相询,只是想向秦峰打听一下顾晴菀到浮微寺来的用意。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秦峰虽没能助她解答,却为她解决了一个她先前想问却又不曾出口的疑惑——昨日顾晴菀与秦峰碰面,究竟是所为何事。
原来秦峰是应顾晴菀之约出来相见,他们两人之间的事,秦峰也已经向她说清。而她为何会前来浮微寺,秦峰对此却是毫无所知。
谢宁明白秦峰的意思,毕竟他早就同顾晴菀说过自己另有心上人一事,而如今徐半夏亦在京中,顾晴菀又已借京中流言弄得自己与秦峰两败俱伤,若是再不知难而退,恐怕到头来还是免不了更加难堪。
她虽未曾出言相询,秦峰却已在无意中有所提及。这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也不知是不是两人间默契所致。
思及此,正在默读着纸上字句的谢宁便不由莞尔一笑。片刻后,才将这秦峰亲笔所写的纸笺放回到信封中。
“小姐,”一直立在一旁默默注视的明霜忽然出声,“这封信不如交给奴婢来销毁。”
闻得此言时。谢宁手中尚攥着信封,下意识地便向明霜看去,若有所思地重复道:“销毁……”
这信上的内容毕竟与顾晴菀相关,若是被旁人看到,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本是打算将秦峰这封信留下以作习字临摹之用。可明霜所言亦有道理,谢宁想了想,便只好决定‘忍痛割爱’。
孰料还未等她伸手将其交到明霜手上,对方便已温言出声道:“小姐如今已是定亲之人,与王爷信件往来虽无可厚非。可未免节外生枝,徒增不便——这封信,还是交给奴婢销毁了吧。”
她这一番话叫谷穗听得云里雾里,谢宁却是心下了然,方知对方如此提议并非是因顾晴菀之故,而是为她而避嫌。
谢宁自问一向行事坦荡。也不觉与秦峰传信会是什么不妥之事,可她毕竟不是世家名门培养出的大家闺秀,对于这京中习俗也尚有缺漏,便没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了。
不过她此时心里,倒是有一点儿别扭。不是因为明霜的这番举动,而是单纯因为她话中暗含的避嫌之意。
大秦虽民风开放,可成家立户的毕竟还是男儿,身为女子,纵是高居女官之位。也终究逃不过相夫教子的结局。谢宁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想到日后再不能同身边知交把酒同欢,畅谈诸事,心中就忍不住泛起淡淡的酸涩。
“小姐?”谷穗伴她多年。虽然粗心大意,可却最知谢宁心思,眼见她垂下眼睫,默然不语地呆立原地,便觉察到其中不妥。
谢宁敛下面上神色,这才故作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声音略低道:“无事。”
明霜眸光一闪,便将谢宁这番神态尽数收入眼中,略一偏头,便用余光瞄见了谷穗投来的求助眼神。她却不曾理会,自顾自地走到桌旁,便用火折子点亮了烛台上放的红蜡,将上有秦峰潇洒字迹的书信烧成了灰烬。
谢宁别过头去,无端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便看了一眼谷穗,忽然开口道:“我到外面转转。”
“那我陪小姐一块儿去。”谷穗心思单纯,可她虽猜不到谢宁此时是因何而一反常态,却能察觉自家小姐此时心情的低落,当下便急急出声,跟在了谢宁后头。
谢宁此时虽心情不好,可她却并不是会拿身边人出气的骄纵性子,有谷穗跟在身侧,她反倒更要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暂且压制住心中纷乱的思绪。
孰料她和谷穗两人才走了没两步,便在长廊处的半月门望见了刚从东厢那头走过来的顾晴菀。
对方却并非是独自一人,除了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她左右两侧还分别站着高依瑶与高依妍这对姐妹。
冷不丁见着这携手而来的三人,谢宁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虽未因此雪上加霜,却也实在难以称得上愉快。
同在西厢,越走越近的三人自然也见着了她的身影。不过谢宁此时并无上前应酬的心思,便只站在原地,对着她们客气地点了点头,尽了礼数后,便要转身离去。
“谢妹妹。”
不料顾晴菀一声轻唤传来,谢宁只得无奈地停下了脚步,向着她的方向走去,恰到好处地立在了她身前三尺处,望着对方面上无懈可击的得体笑容,只得扯笑虚应道:“顾姐姐寻我可是有事?”
顾晴菀眨了眨眼睛,面上笑意不减,语带调侃地对着谢宁道:“我还当你会问我为何出现在寺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