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喝了口茶,倒是平静了些。这才将今日梁程两人登府一事与贾母说明。史菲儿听完沉吟道:“此事不是你做的,我必然相信。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当日你会买了那幅字去,既然已明知是其是摹本。”
贾赦叹道:“若不是老岳山的手笔,我多半也不会收了去。因献寿的那幅字由假变真,老泰山又告知这字他临摹了两幅去,那日王获拦马求我,我才收了,哎早知如此,真是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史菲儿慢慢啜饮着茶,半响未言声。贾赦坐在一旁连声叹气。过了良久,史菲儿才开口又道:“这事你也莫急,若说那人是中毒而亡,一来要查证是如何中毒,二来还要证明这毒与你有关才能算是证据。我知道你平白受冤也是气愤,凭谁受了此等委屈也不能凭心静气去。”
“是啊老太太,我还奇怪那人好大胆子,空口无凭就敢告了我去。”
“是啊,这倒也是关键所在。若是一般人家遇了此事,申冤求诉倒也正常,为何会偏偏就咬定你去。这才是问题所在。”史菲儿顿了顿,方才我细细想了一番,“此事从那寿礼时我便有了奇怪。虽说这寿礼因假变真,也是不错。可这东西是瑚儿拿回来的……”
见贾赦瞪了眼,史菲儿知其想差了,忙接着说道:“你说这物件因是贾瑚作诗拔了头筹的赏赐。这赏下物件的王爷也称此物为摹本,按理说皇家人物对这古董字画见多识广,按理他说是摹本也就应是摹本。没道理这赏给贾瑚时变成了真迹。若是别的还罢了,这可是蜀素帖,没道理如此啊?细想此事也太巧了些。”
“老太太的意思是,这王爷是明知是真迹却当摹本给赏了?这有些说不通啊,这蜀素帖乃是传世至宝……”
史菲儿在心里叹了一声,自己又不能说这是看多了推理书的条件反射。越是看起来置身事外的人,越是与此事关系重大。反正这事于自己而言,倒是一开始贾瑚送来的那幅字最为奇怪。真变假常见,假变真却是难得。
“所以我才说这也太巧了。传世至宝都不仔细鉴赏一番就轻易赏了?瑚儿那场斗诗本就是临时起意,即便那字为摹本,这临时起意的赏头也真是不小,你不是还花了一千两去,就连古董店收也开出了五百两的银子。如此一想,倒觉得王爷真大方。”
贾赦听言倒是一愣,“这这这……”连道三声也未说出所以然来。
“之后,你称旧友请你去赴宴,又借故问起这幅字来。看似无意,可怎么也透着股巧劲。难道这字非你而别人不能鉴赏出为假么?想想看若是古董店那些老板知其有蜀素帖,莫说五两看一眼,就是十两、二十两看一眼也会大有人在。换言之,这字确为张老所书,也是不错,即便是摹本也自会有人来买。那字怕是早已卖了去,哪里还轮到你?”
贾赦被史菲儿这番话噎住,不过按这思路一捋,的确如此。宋仕朝不也是看了几次去,所说有怕被人截胡的可能,但买这物件花费不低,也不会贸然买了去,哪怕实在吃不准也可先下定钱,再请人看了再议。
“那日你说被当街拦马,如今瞧着倒像是那人故意为之。他说的乍听有理,但细想却是漏洞颇多。那幅字看一眼便是五两银子,你们去看也不过是几日光景,便给了十两去。你可知那等人家这十两银子够活多少日子?寻常计较再怎样三五月也是无碍的。怎么没两天儿子就病了?就没钱了?可如今他儿子又能进京告状,这其中变化也是不小。还有,那宋仕朝平日里可是个爱云游四方的主儿?怎么偏偏此时有了事却寻不到人去?”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贾赦哑口无言。贾赦坐在原地一时连叹气都顾不上了。
“这骗人之术,并非全假最好。最妙就是妙在,这通篇都是真话,其中夹杂那么一两句假的,你听着真话自认在理,岂不知就着了其道去。况且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巧事,多半是人力努力撮合罢了。越是巧合便越有疑点,便宜可是不好占的。”
“老太太您教训的都对。可如今此事如何是好?”贾赦听了这番话,原本心中的气愤多半换为了不安。原本自己只是觉得此事就是那小人乱咬,想借此讹些钱财。可听贾母这么一分析,怎么倒是感觉有人专门挖了个坑就等自己往下跳呢?
“此事你也莫急,毕竟急也无用。若是小儿受了蒙骗父亲惨死,故而只想申冤,倒是无碍。你没做此事也不必怕。就怕是人家织好了网等着你来。你先细细想想,府中近日可是得罪了谁去,又或是有什么旧怨?”
贾赦抱肩在屋中踱步。走了几圈也毫无头绪。此时内室珠链一挑,白鹭从内而出,冲贾赦施了一礼道:“大老爷,白鹭决非有意偷听,倒是有一事,白鹭觉得或许也有些用处,不如说给老太太与老爷听听。”说完白鹭看着贾母等候示下。
“白鹭,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