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灭一国加上贸市经营得风生水起,债券又发得风靡汴梁,说不定都有三四百万贯的家当了,五百万贯也是论不定的事情,还有人壮着胆子猜一千万贯,倒是在茶坊酒肆当中响起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对于将来贸市如何,大家兴致也高昂得很,不少人还嚷着,哪怕杨凌倒霉,说什么也要将那位满身刺青,马技盖汴梁的汤怀郎君保下来,少了这位郎君,汴梁风物,岂不是平白就要减损三分?佩剑士子,摘下了腰间佩剑,转而敷粉簪花,憧憬着开春fēng_liú,都门百官,也没了往日惶惑,具贴备礼,准备投向朝中新崛起的势力。
河东风雪,北面兵火,已经成了再遥远不过的事情,这汴梁都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习以为常的这种繁华富丽,到底是建立在多么脆弱的基础上,去了杨凌这等异类,这等fēng_liú,反而会加倍的天长地久。
历史的轨迹,因为杨凌的出现,波荡了一下之后,似乎又要顽强的回到原来的道路上,继续沉重的朝前行去,直到天崩地陷的那一日到来,只等着赵佶通过东府,发出几道关于此次变动的正式诏书,就一切成为定论,真的如此么?
一缕梅香,幽幽传上小楼,越是冬日,这梅花绽放得越盛,让这马前街中,仿佛遗世独立的小院,显得加倍的清艳。正如小楼中的女主人,李师师轻轻的摸着自己云鬓,有些神不守舍的坐在窗前,一颗心砰砰乱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神缭乱了良久,李师师才自失的一笑,那人只不过是有事来求自己,才会前来,什么给自己自有的约定,无非就是说说而已,男人为的都是自家权位,怎么又会在帝王手中,将自家解救出来?
这人最想的,只怕就是匍匐在帝王脚下,求他能赏赐他一点将来荣华富贵罢?如果自己是他的,反而要双手奉给那位帝王罢?李师师自觉已经对男人看得很透,特别是那些胸怀雄心壮志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可是自己,为什么又在小侍女带来消息之后。一夜辗转,今日早早起来就敷粉画眉,精心收拾自己,现在又坐在这儿,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和那个眉眼显得过份锐利,略微有些瘦削,腰背却是如剑一般笔直。身上总带着一种藏在骨子里面的桀骜的男子,只是见过一面而已,这次前来,他的腰背,会不会在这与天下为敌的处境当中,稍稍有些弯曲?
如果这样,自己还会不会对这个男子,觉得如此刻骨铭心?对杨凌的感觉,李师师只觉得理不清,也不想去理清,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杨凌虽然在赵佶面前恭谨万分,可在内心里,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赵佶低一头去,在女子面前,盛气逼人,只是将女子视为玩物,但是在君王面前,却自觉自家也就是君王玩物的男人,李师师实在见得太多,而只有杨凌,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辗转至今罢?
想到深处,李师师才猛然惊醒,再度失笑,自己在想些什么呢?杨凌再能,如何就能与天下为敌?就算他想尽办法,走尽门路,逃过此次,也从此就只能摧眉折腰,忍气吞声,只求应和上意来保住自己身家性命,还想其他那么多做什么?
他来寻自己,无非也就是想走通这条门路,谈不上有什么气节尊严,自己为什么还偏要将他想得这般好?自己到底帮不帮他,就算愿意帮他,又派得上用场么?现在杨凌局面,冰雪聪明的李师师如何能不明白,他是和这个大宋士大夫体系站在对立面了,还牵扯进了夺嫡之争,局势之险恶,堪称空前,自己不过是赵佶一个玩物而已,又有什么本事了?
在这等大事上头,赵佶可没那么糊涂,会听一个玩物的进言!可是这样,杨凌难道就无法挽救了么?就让这个男子,在汴梁这潭不见底的混水中没顶,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他给汴梁,给自己带来的那点新鲜空气,仿佛就是一场梦一样?
宛转曲折,这番心思,仿佛就没有一个尽头一般,李师师呆呆的坐在窗前,秀眉紧蹙,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这时间又悄悄的流逝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响动声,就看见小侍女绷着一张小脸,一副紧张又激动的样子,迈着小碎步走到李师师身边,轻声道:“娘子,娘子……”
李师师略略有点茫然的转过头去,小侍女语气急促又强自压低声音:“到了!”小丫鬟实在没有做特工的天分,要不是大宋的防谍水平实在太烂,小侍女什么秘密都藏不住,李师师悄悄垂下眼帘,尽力平复胸中不停翻腾的莫名情绪,轻声道:“请他进来罢。”
一辆朴素的骡车,从后院而入,停在后院堆放杂物的小屋前,几名李师师贴身的下人已经紧张不安的在那里等候,这几个丫鬟都是李师师身边使了很久的,和家生子也差不多少了,和小侍女是一班的。
这次是帮小侍女郎君家主的忙,小丫鬟们都很义气的站出来帮忙安排一切,院中不可靠的人都找理由安排到了前院,找的理由就是师师娘子需要养静,又有什么新曲子需要练习一下,李师师虽然这里还是行院规模,可这里头什么事情还不是她一言而决,当妈妈的也只是供使唤奔走而已。
左近虽然有皇城司的使臣照应,可是这些使臣哪里会来此处罗嗦,镇日里不知道在哪里消磨时日,到时候回皇城司应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