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对于朝堂之上的争斗是心里有数的,那些士大夫辈岂是轻易的?恨不得朝堂事全由他们做主了,从熙河以来,几代圣人和他们斗了这么许久,才算是略略收权,现在却又都跳出来了。”
“此辈中人满口忠孝节义,却哪个是好相与的?一旦他们在位,几十年的怨愤都要报回来,朕苦心维持这么些年的朝局,就不堪问了,他们真要实心任事,朕岂能不给他们机会?可是一个个议论就是指点江山,行事就是百无一用。最后还得靠朕来简拔人才,实心办事。一旦任事,就是做多错多,最后还是他们这些袖手旁观之辈理长……”
“太子就是信重这些人,以太子柔弱,朕百年之后,又如何放心得下?”赵佶今日是将心事说透了,梁师成不管在朝中如何威福自专,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亲厚的老奴而已。
国事纷乱如此,河东生乱,朝中还要在两个儿子当中调和,还得维持着朝局平衡,自家皇权不要旁落,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赵佶这段时日当真是苦不堪言,心力交瘁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梁师成面前吐露了出来。
梁师成终于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圣人修炼有成,圣寿正长,如何说得到百年之后这般话?倒是微臣老病,不得伺候圣人长远,只求来世还托生在圣人身边,为圣人执役,才能回报圣人天高地厚之恩……”
赵佶睁眼,拍拍梁师成,梁师成忙不迭的挪动身体,摆出一个让赵佶拍得最为顺手的姿势。赵佶轻声道:“朕让你出面撑持三哥儿一把,老物,再出些气力罢,撑持过这段,朕保你一生荣宠不衰,你说得对,朕圣寿还长,国事还待朕来慢慢调理,这些不成器的儿子,这国柄放在谁手里,朕都放心不下,见不得列祖列宗!”
梁师成面上感动到了骨子里,心下暗自撇嘴,自家舍不得放权就是舍不得放权,何苦说这么冠冕堂皇?不过赵佶一直在位,也是梁师成最期盼的事情,赵佶在自己的荣宠就在,换了一个皇帝,这真是论不定的事情,自家不比那些士大夫,只是供赵佶驱策的一条老狗,他让自家做什么,自家就做什么罢……
哪怕再和太子一系对上,也只有认了。
梁师成沉默少顷,最后叹口气:“这下臣实在命数太硬,这样都逃过去了,最后还是圣人出手保他,就连微臣,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好福气!”梁师成实在不愿意看到杨凌就这般过关,到了最后,还忍不住不阴不阳的说了句话。
赵佶一笑:“老物,朕知道你在他手里吃过亏,杨凌何人也?在朕眼里,直若秋毫,吹口气便能打发了,就算这次,也不能容他这么便宜就过身了,两军不必说,是一定要收拾掉了。就是他不把这段时日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又如何能够?今后他在内诸司,还不是由你这老物拨弄,看他还能在里手里放刁不成?将来等国家财计稍有好转,再商议如何处置他罢,到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是朕的大宋,谁也别想生出什么花样来!”想到杨凌这次就算是逃过一劫,也要气焰大减,还落在自家手里,一边靠着他生财本事自己近水楼台先沾最大的好处,顺便还能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梁师成就觉得心情大好,一时间觉得赵佶硬将他塞给赵楷,为这三大王撑腰也没什么郁闷的了。
要不是早就养得城府极深,一张老脸差点就能笑成菊花,赵佶却没管他,举首看着屋顶,又喃喃的强调了一句:“这是朕的大宋!”
时间渐渐转到后半夜了,嘉王府的灯火,各处贵勋的灯火都已经次第熄灭,各色人等商议得再久,也终有一个结果,最后无非就是等这位还在景灵西宫的圣人做最后决断处置就是,一个在景灵西宫赵佶养静内殿外伺候的内使也已经换班,悄没声的就从后殿偏僻处溜出了景灵西宫。
景灵宫分为东西,隔着御街遥遥相对,汴梁城中建筑辐辏,御街之外不远就是层层叠叠的民居。冬日里面。汴梁城也比平日要冷清许多。除了东十字大街与大相国寺那一带还可称不夜之外,其他地方,这个时侯也都是一片寂寥。
这个内使换了一身不打眼的衣服,熟门熟路的溜到一处很不起眼的民居之间,敲门几声,门内就开了一条缝,门内人掩着灯台照照来人,就将那内使引入。
民居内室当中,一灯如豆,汤怀正坐在桌前,一直在静静等候。看到内使进来,汤怀起身,就问了两个字:“如何?”
那内使也不说话。就摊开一个巴掌,汤怀失笑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叠交钞:“都是新届,低低的以折五算,这便是三千贯,大伴只情点数就是。”
那内使笑笑,将这叠交钞塞进怀里:“张郎君何许人?俺自是信得过的,果如张郎君所料,嘉王入西宫面会圣上,颇说了一阵话才辞出。”
汤怀又追问一句:“可知道说了什么?”
那内使嘿了一声:“俺又不是梁隐相,在圣人身边也立得住脚,如何能知道圣人与嘉王说什么?”
他跺跺脚,又道:“也罢,就当俺交了张郎君这个朋友,隐相送嘉王出外,俺就在侧,嘉王就说了句请隐相多多照应,隐相却只是苦笑,别的便没什么了,有用没用,俺也论不定,这就不收张郎君的好处了。”
汤怀沉吟一下。又取出一叠交钞塞到那内使手里:“既然认俺汤某人是朋友,就没有让朋友吃亏的道理,再添一千贯,供大伴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