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廷到地方,也很久没有整理这些厢军了,各个营号下面有多少人,有多少积储,是不是干脆就名存实亡,基本上就是一笔糊涂账,就是阙官了,也往往十几年不补。
看朝廷本心,只怕未尝,没有让这些厢军自然消亡的意思,但是对于厢军这个体系而言,还是有一些不得不维系住的,比如说管驿的厢军,递铺的厢军,修治汴河的厢军,发运使下辖用以转运供应汴梁漕粮的厢军,这些厢军阙官即补,偶尔还能遇次升迁,多少也还有一点点粮饷发下来,效节军一部,现在就正管着河东路东南方向隆德府,威胜军,泽州,潞州一带的馆驿,递铺,太平驿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虽然还是朝廷要维系住的厢军,随着这几年大宋财政收入骤减,资源也集中向几次大的战事全盘倾斜,效节军已经是几年没有看见军饷了,只是每年两次,能在当地官仓里面领一些老陈米罢了,不过效节军上下不等不靠不要,积极生产自救,早多少年就不指望朝廷能瞻养这支强壮效节军了。
靠山吃山,依托着他们管理数州军驿站递铺的优势,将驿站经营成旅社大车店,将递铺用以为商家为民夫带私信,甚而用驿站可以管理马骡的权限,倒买倒卖从北地运来的牲口,要是位于地方冲要的驿站,驿站中的这些挂着厢军名义的所谓军人,过得比都门禁军当中的普通军汉,恐怕还要滋润不少。
隆德府北面的太平驿,就是属于地方要紧的一个大驿站,从京畿路出发,向西北而行望河东路,这里是主要通路,隆德府就是现在上党这个地区,向来号称山西的脚盆之地,是平地在河东路算多的了,向北过去就是山。
往来商旅行人,必然是要在这里落脚的,太平驿经过几十年的经营,从单纯的官驿已经变成了集客栈,酒肆,大车店,车马行,小规模的骡马市,土货山货集散地为一体的一个市镇。
依托太平驿为中心,已经有几百上千户的民人聚居,襄垣县还专门发了这里集市的牙贴,派了监税的人在这里收税。
此时正是冬季,河东路算是北地,早就下了几场大雪下来,道路上行人稀少,往来北地做生意的行商也早就各自归里,等开春化冻之后再出门,百姓们也大多闭门过冬了,集市都已经暂停。
襄垣县的监税官也回了县城,平日里显得相当热闹的太平驿,这个时侯就是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贯穿太平驿的一条土路上面,只有几个闲汉靠着墙根晒太阳,沿街开门的店铺寥寥无几,只有一两家熬羊肉汤,卖蒸饼的小店还勉力开张,等着做驿站内那些军爷的生意,不过待诏都懒懒的躲在避风处,根本不愿意费气力吆喝。
朱仝摸摸花白的胡子,打定主意等会儿去来一角酒加一碗羊肉汤,然后回驿内睡个下午觉去。他四十出头的人了,十四岁开始就在太平驿内当差混事,慢慢的也爬到了掌管一驿的位置,自觉过得还算舒服,不缺钱使,孙子孙女都有了,雄心壮志早就没有半点,只盼这平安日子能天长地久的下去。
不过想起这个总有些烦燥,辽人早就不和大宋兵戎相见了,就算边境偶尔有打草谷,也打不到隆德府这个群山环抱的地方来,这样两国平安有什么不好?偏生要和那个什么女真一起将辽国灭了,打辽国的时侯,河东路也要支差支马,几十年未曾大动的驿站上下忙乱成一团,不仅一个小钱边子都瞧不见,还生生的干赔下去不少。
这些倒也罢了,听闻北面来的客商说,这女真甚是凶悍,有辽人开国时侯的威风,要知道辽人立国之初的那几十年内,可是深入中原不知道多少次!从后晋到本朝真宗年间,不知道狠狠的打了多少场仗,河东路也向来都是主要战场之一。
原来的饿狼喂饱了,现在来个新的,要是深入中原,岂不是又是好长一段时日的兵连祸结?自己老了,倒也罢了,但是儿子女婿,孙儿孙女,现在都指着这太平驿过日子,他们将来的日子又是如何?
越想这个,就越是烦恼,近五十年来,足迹没有离开过太平驿百里的朱仝朱指挥使,也实在理不出个头绪出来,只好摇摇头不去琢磨,咳嗽一声,就准备迈步向吃食店走去。
这个时侯,就听见北面传来马蹄声响,还伴随着悬铃疾响之声,一听就知道是有人策马疾疾驰来,这么冷的天气,行旅绝足,还有人这般拼命赶路?
朱仝站定脚步,就呆着脸朝马蹄声响的来路看,不多一会儿,就看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朱仝是老把式了,在这一带也以熟悉骡马著称,北地商旅贩马过来,对于马骡有什么争议,都是奉请他老人家来论定。
虽然不会骑,但是这辈子朱仝经手过的马不知道有多少,一看就知道这是北面铜山驿出挑的渤海马,当时铜山驿的那个指挥使,是花了一百几十贯买下来,留着准备自用的,马上骑士,穿着红色胖袄,外罩绛红色褙子,再披了一领白色披风,披风围颈处镶了一圈兔毛,军靴佩刀,正是军健模样,头上戴着的却是一顶黑羽,鹰羽随着马匹疾奔,在风中直动。
这身装扮,既威武又矫健,看他在马上的样子,这马术精熟程度,比北面那些鞑子也不差似什么!转眼之间,这马上骑士就直奔到朱仝面前,朱仝还呆着脸站在馆驿门口。
那骑士问道:“那老儿,可是馆驿里的军汉?”吼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有些年在河东路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