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都门禁军鼓噪生事得逞,将来自然就再也约束不住,必然会频繁生事,为了平衡朝局,无非就是引边兵入内震慑都门骄兵悍卒,所有一切,都仰仗武臣辈之力,一旦如此,大宋的根本就动摇了!我辈士大夫,将如何自处?都门禁军,绝不能让他们生出事来!”
如果说在延福殿上,蔡京说得还多少有些隐晦,这个时侯与梁师成独对,就说得极为直白了,军伍生事,对于一个文臣士大夫官僚体系统治的体制而言,是绝不能放出笼的猛兽,特别是现在大宋已经失却了一应制约手段,只是依靠以往惯性在维持统治的软弱混乱之时!一方面开了这个先例,朝中党争各方,自然是有样学样,原来单纯政争,就变成挟武装力量相争的乱世之局了,而作为大宋统治阶层的士大夫团体,就算其中某方能得一时之利,对这个团体整体,却是莫大的伤害!
蔡京行事的所有出发点,自然就是从自家权位出发,他这个岁数了,说实在的,少有多少进取之心,虽然复相,人人忌惮,但是他还是更多的想维持到终老也就罢了,今日所言,的确是为了大宋的安稳出发,这般死气沉沉,到处生烟起火的局面,也好过让武臣辈骑到文臣的头上,再复五代故事。
只是这一番难得为大局考虑之心,不知道能不能为人所接纳了,梁师成心中又是微微一动,在延福殿中,蔡京所言,其实已经让他认真思索了一下,不过什么话从蔡京这里说出来,都让他下意识的不惮于怀着最大恶意来揣测。
蔡京说得这般义正词严,还不是担心他们一旦与禁军将门世家合流,掀起风潮来,已经在朝中再无抗手了,他好容易复相,岂能愿意再黯然下台?这个时侯急切担心起来,才刻意想限制杨凌行事,好保住他不受什么牵连——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都门禁军这般废物,除了俯首贴耳的作为工具行事,还能生出什么大事出来?当真都是笑话!
梁师成堆起一脸假笑:“太师苦心孤诣,梁某实在感佩莫名……只是太师未免虑及太多,今日所言,都是财计上面之事,怎么扯到了禁军生事上面去?未免也太过危言耸听了一些,国朝圣君在位,都门河偃海清,何至于如太师所言?圣人实在有要紧差事交代于梁某,梁某不能陪太师在这里闲话了,就请安置,有什么事情,将来再说罢。”
说罢对蔡京略略一礼,转身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几名随从内宦,忙不迭的迎上去,簇拥着他向禁中之外行去,蔡京眯着老眼,看着梁师成背他的地位还是能巍然不动!去休去休,将来如何,将来再说,这大宋,也不是老夫一人的大宋!
蔡京这个时侯浩然感慨,一副忧心忡忡却无人应和的伤感,却浑忘了,这大宋党争转为剧烈,直到朝着亡国之途飞奔而去的如此乱象,其始作俑之人,却是他蔡京!这般感慨就一瞬间,蔡京此刻心念电转,各种念头此起彼伏,突然又想起了杨凌,朝中如许人不愿意看着杨凌收手,想逼着他硬朝这个火坑里面跳下去,顺而牵连朝中一批人,甚而影响夺嫡之争,而杨凌如此聪敏之人,难道不能看出其间虚实么?
他是否有所布局准备,来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波?从哪个角度想,蔡京也觉得杨凌毫无胜算,要对付他的势力实在太过庞大,要卷起的风涛也实在太过险恶,杨凌再有本事,也难以对抗,可在隐隐之中,蔡京总是觉得,杨凌在其间,又会生出什么让人难以想象的变数!
太子东宫内房当中,一片阴郁的景象,气氛在这个房里面,绷得紧紧的,几片碎瓷,却是刚才太子发怒,将摆设推倒拂袖而去对于性子稳重的太子而言,这般举动,看来是心中郁愤难解,已经到了极处。
这的确也不能怪这位太子,历朝历代,但凡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最难为的既要小心翼翼,不为在位的君王所忌得提心吊胆,提防明里暗里的对手一旦有所不慎,错过的就是天地间最为诱人的权势。
对于这位太子而言,他的心结就重一些那个三弟,风神气度,读论文,君王宠爱哪一方面都在他之上他唯一占先的,无非就是一个嫡长子身份,他一直在这个弟弟咄咄逼人的风头面前,小心翼翼的稳住脚步,不敢有任何差错,却一直看着自家父亲不断的加恩在这个三弟身上,每一次加恩的表示,都会让他心中一紧,睡不着觉好些时日。
这种折磨人的日子,在风传这个三弟就要担任伐燕统帅时侯,就到了顶峰,但为亲王,身为大军统帅,立不世之功,再有君王宠爱为太子者,地位是否稳固,还堪问么?在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却峰回路转北伐战事不利,这个三弟迟疑而不就伐燕统帅之职,最后干脆推托了结果这场战事,却因为一个叫做杨凌的卑微之人,还是以告全功除了这个杨凌之外,当初捧着自家三弟那些人物,纷纷落马。
这个一度已经逼到自己面前的三弟赵楷,顿时就风光不再,羽翼凋零,圣人对其能否任事也颇有怀疑,看起来宠信大衰,这威胁一下远去,一直在易储阴影当中战战兢兢活着的太子,私下里很有几天一改往日端重缄默的性子,私下设酒宴高乐了几日,很有些癫狂之态原因无他,以前那些时日,过得实在太憋屈了。
在太子看来,就算圣人对三弟还有些余情,自己总会舒心一段时日,随着羽翼越来越丰满,地位就自然越来越稳固,假以时日